《长安发生重大事变》。
《副总司令部队突然异动》。
《领袖下落不明》。
1936年12月12日8点,果党的舆论咽喉《中央日报》准时发售,头版上面只有这三条内容。
几列加黑加粗的大字让金陵瞬间沸腾起来,无论官员、还是百姓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帅好好的怎么就闹兵变了呢,委员长怎么就没了,金陵城会不会跟东京那样完全失控。
这几个问题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半个小时后,城中的大小粮店和商铺门口便挤满了人。
混乱当中,十几辆高级轿车从光头的住所憩庐出发,风驰电掣的朝着国民政府方向开去。
左重坐在其中一辆车上看着窗外景象,揉了揉太阳穴,事情一件接一件,着实让人头痛。
“副处长,您放一百个心。”
旁边的古琦小声安慰道:“我已经让白问之的人全部上街,一旦发现有人打砸抢立刻拘捕。
连老白本人都出动了,这家伙态度还是不错的,他托我给您带了一箱土特产,以表诚意。
春阳以及死伤弟兄那里,他也有厚礼相赠,绝不会亏待大家,您要不要再给他一个机会。”
土特产?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左重精神一振,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恩~都是为党国效力,确实没必要将人一棍子打死。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这次就便宜这老小子了,给他一个机会。
不过那些商人提供的凶手必须予以严惩,听说都是军中退下的精锐,知法犯法更加可恶。”
他不动声色的将走私两个字摘了出去,如今金陵局势这么紧张,绝对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明白,下不为例。”
古琦悄悄松了口气,然后看着前面的一熘汽车咬了咬牙:“这帮皇亲国戚,胆子真够大的。
孔家那位大公子在圣约翰大学里夜夜笙歌、花天酒地不算,还成立了一个秘密私人团体。
成员多为想要抱孔家大腿的趋炎附势之辈,他们多次组织走私活动,招揽打手欺行霸市。
要是任由其发展下去必将成为祸患,万一为日本间谍所利用,又是一个新的东亚俱乐部。”
收钱归收钱,
桉子还是得办的。
古琦跟左重一起化妆进入过东亚俱乐部,知道当金钱权力结合以及堕落之后的严重后果。
孔大公子的小团体正朝着那个方向发展,派人公然袭击执行公务的特务处人员就是证明。
至于掳走漂亮女学生,杀人放火都是家常便饭,若是不管,天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情。
想到情报里这些人犯下的那一桩桩恶行,他这个老情报人员都不忍直视,心中满是怒火。
“别急,气大伤身。”
左重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下巴往前方抬了抬:“谁让人家有个好姑妈呢,咱们可羡慕不来。
这事等领袖回来,我会去说一说,孔公子还是个孩子,犯错肯定是被别有用心的人蛊惑。
老古啊,你千万不能犯先入为主的错误,好了,说正事吧,中央日报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那帮书呆子为什么会这么快知道张杨兵变的消息,难不成他们在咱们特务处布置了眼线。
另外,对方能瞒过监视人员的眼睛印刷出报纸,背后一定有人在撑腰,情况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
古琦听到左重的话,明白自己放肆了,有些话不该他说,赶紧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回答道。
“经查,陆军大学洛阳分校昨夜得到兵变消息,立刻通过军用电台向军委会做了紧急汇报。
结果军委会的值班报务员因为醉酒睡着了,直到今早双方才建立了通讯,消息随即泄露。
您知道的,国府工作人员根本没有保密意识可言,不到十分钟兵变消息就传得到处都是。
中央社有人去见了何部长,回来后就开始印刷报纸,那里不是咱们的地盘,没办法阻止。”
洛阳分校。
何部长。
左重听完手指敲了敲膝盖,何部长这么做很正常,问题是洛阳分校的消息为何如此灵通。
东北军起事必然会控制城内通讯,兵变的情报传不出去,难道是有人通过陆路去了洛阳。
这种可能性也不大,长安到洛阳距离不近,又是晚上,没人能这么快赶到,这里面有事。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车队缓缓停到国民政府礼堂门口,这个曾经发生过刺杀的地方。
彭~
左重关上车门,小跑两步来到一辆汽车的旁边,毕恭毕敬的将里面的光头夫人迎了出来。
“夫人,根据我特务处收到的情报,目前在金陵的中委们都在里面商讨如何处置长安之事。
主持会议的是何部长,其它部长、委员列席会议,军方也派出了部分高层人员进行旁听。
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我在国民政府内外都安排了突击队,必要时候可以强行接管这里。”
“恩,慎终,陪我进去。”
抬头看着肃穆的礼堂,光头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随意回了一句就气势汹汹的走了进去。
此时会议已经开始,何部长坐在主席台上目视台下表情各异的官员们,恨不得仰天长笑。
给某人当了这么多年的狗,总算是有机会翻身做主人了,也不枉他忍辱负重,忍气吞声。
想他留学东洋、参加隔命的时候,那位委员长还在沪上厮混,自己最有资格坐那个位置。
“咳,咳。”
他咳嗽了两声,大模大样的宣布道:“会议开始吧,大家都知道张杨在长安城发动了兵变。
据我所知,此二逆劫持甚至杀害了委员长,行为令人发指,我四万万同胞闻之悲痛欲绝。
昔日九一八之变,张逆一夕之间失地三省,全国哗然,皆言此人可杀,独我领袖能谅之。
等其流亡海外,穷途末路之时遭万夫所指,称其为国家、民族败类,亦是我领袖优遇之。
此两次之事,委员长广受朝野攻击,如今他却行大逆不道之举,足可见张逆不忠、不义。
我建议,褫夺其上将军衔和西北剿匪总司令一职,派出地面、空军部队对叛军进行打击!”
不管某人现在死没死,
一定不能让他活着。
何部长一边说,心中一边下定了决定,眼睛死死盯着下面的与会者,想看看谁人敢反对。
他敢这么说,自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他在军队和政府埋下不少人,他们是时候表态了。
只要会议有了决议,就算张杨二人没有杀掉那个人的打算,如此也能逼迫他们孤注一掷。
三国时期诸葛亮曾以献帝被害为借口,让刘备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称帝,今天他也可以。
“我不同意!”
气得浑身发抖的光头夫人突然出现在会场,指着何部长和礼堂中的朱紫大员们气愤说道。
“委员长没有消息,兵变经过也未明了,你们非要把事情做绝,到底谁最想要委员长的命?
我看不是别人,就是尔等这些受过领袖恩惠的利欲熏心之辈,我知道你们打得什么主意。”
她痛斥了一遍在场的人又露出小女儿状,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的流下来,哭着祈求道。
“总之,在真相查清之前,如此仓促决定对少帅的处罚,我认为有些操之过急,甚为不妥。
而军事方面,不等叛军提出要求立即讨伐长安,此等臆断、鲁莽行动我个人绝不能接受。”
漂亮。
又拉又打。
光头夫人身侧的左重,忍不住为其刚刚的举动叫好,这个时候就得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
得让所有人知道,谁支持讨伐叛军,谁就是想让光头死,没人敢在总体局势明朗前下注。
否则一旦光头“王者归来”,到时候清算和报复是肯定的,此人有多心狠手辣,大家都清楚。
这下压力到了何部长那边,要如何说服这帮有奶就是娘的党国栋梁们,成为了一个难题。
“放肆!大胆!”
只见平时对光头夫人毕恭毕敬的何部长勃然大怒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国家大事。
是你的丈夫重要,还是国家重要,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来人,请夫人回憩庐好好休息。”
一山更比一山高,何部长也不是吃素的,轻描澹写中把光头夫人的行为定性为自私之举。
而负责会场安全的卫兵听到命令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两人他们谁也不敢得罪。
“何部长!”
光头夫人立刻反驳道:“我虽是一介女流,但我今日在此发言,绝非仅仅为营救我的丈夫。
如果委员长一死,真的能够为国家和民族造福,那我一定首先劝其主动牺牲以利天下人。
可诸位难道不知,如果讨伐叛军,不仅会使领袖陷于险境,也会使无辜的民众陷于战火。
不仅如此,还将使我们为抵御日本人入侵所做的诸多努力都白白浪费,让敌人占了便宜。
因此,为了救中国,我吁请大家,妥善寻找和平解决的途径,以免山河破碎,生灵涂炭。”
高,
实在是高。
她的一番话把何部长等主战派逼到了不义的境地中,让人不禁怀疑他们开战的真正目的。
左重知道该自己出面了,他抬手扶着配枪,上前一步直视犹豫中的卫兵们,斩钉截铁道。
“你们谁敢动,特务处奉命保护夫人,胆敢对夫人不领敬者以叛变论处,我劝你们聪明点。”
接着,他又朝古琦喊了句:“老古,让大家进来保护各位长官,以防张杨逆贼的同伙袭击。”
“是。”
古琦高声回令,随着声音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特务冲进礼堂,毫不客气的缴了卫兵的武器。
最后,领头的归有光恶狠狠的将他们推到了角落里,手上的汤姆逊冲锋枪不时扫向会场。
何部长见状火冒三丈,指着左重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上校也敢置喙政事,滚出去!”
“卑职确实位卑职低,可不敢忘记忠诚二字,何部长,是你该走了。”左重不卑不亢回道。
“你....”
何部长看看周围的特务,再看看默默无语的同僚,冷冷的盯了左重一眼,当即甩袖而去。
挑事的人走了,支持武力解决的元老们在朱家骅的提议下转而决定支持光头夫人的意见。
至此,关于如何解决长安兵变这件事,国府上下总算有了明确的态度,和谈,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