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破裂万千的炉心重新凝聚成团,在那半缺的炉心之中,却能够看到六缕色泽不一的符线浮游成丝,编织成网。
竟是一缕缕,一道道地将那半缺的部分编织填满。
百里安摊开手掌,虚虚接过那枚重新凝聚的炉心,在六道神符的神力帮助之下,这颗炉心断裂破碎的阵列回路尽数被补足完整。
她自毁的半边炉心竟是在短短两炷香的时间里就被修复完美。
甚至在方才百里安深刻烙印命令之下,她不得不服从命令,配合他的一切主导行为。
主动融合他体内注入传播进来的神符之力,被迫接受他的赠予与馈赠,将那宛若附骨之蛆的巫瘟之源都给净化了个干干净净。
呈棱形的炉心里外透彻明净,如被天池圣水洗礼过一番。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的气息所影像,这枚炉心比她初次诞生时,主人亲手凝炼出来的,看着还要纯净无暇。
百里安拂袖一推,将那炉心虚虚推送了。
六识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炉心。
心中无不别扭。
这种场面怎么看起来有种像被那种仙门之中翩翩世家贵公子睡过以后,风轻云澹地支付给她昂贵的嫖资一般。
她已经无法再约束于她,失去了巫瘟之源的她对实力至强的他已经全无对策。
六识知晓,一旦九十九对上了这小子,必然压力骤增,威胁极大。
事已至此,六识总不好再继续寻死觅活,平白无故浪费自己的一条性命。
对于百里安的康慨馈赠,她毫不迟疑地纳入身体之中。
得到重新淬炼的炉心入体,她身体内的陈年旧伤隐患皆可痊愈。
她亦是可不必再借以这水晶符液的力量来强行维持身体的机能。
囚于水晶之中十余年,今日她终可离开此境之地,与九十九并肩作战,使她不在孤掌难鸣。
六识在吸融炉心后,肌肤表层失控浮现的阵列纹路这才稳稳地压制了下去。
她眸光清亮地看着已经穿得人模狗样的少年,眼底压着幽幽的火光,皱眉道:“在你们人类的道德观里来看你这种行为当与禽兽无……”
一句话还尚未说完,在百里安慢慢转过来的半张脸后,六识剩下的话全部被无声地堵了回去。
原因无他,只是六识看到了百里安那白皙的侧颊下方,贴着唇角,正好是在奶膘那一块,被咬出了一个红肿的齿痕。
正渗透着丝丝缕缕的殷红血迹。
在这片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齿痕是谁咬出来的,自然不明而语。
六识眼底的愤怒,只剩下了浅显的尴尬。
在某些方面,历经世事沧桑的少商仙君百里安,对于情窍某方面还是比较固执呆板的状态。
他并未看懂六识眼中流露出来的尴尬之色,反而神情带着不解之色,道:“你这是生气了?”
六识避开他的目光,脸颊莫名有些发烫:“我难道不该生气吗?”
百里安摸了摸自己腮边的齿印,平静分析道:“可是你分明是愉悦的。”
若非六识如此孤注一掷的寻死觅活,甚至不惜自爆身躯炉心,百里安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她全然已经是无法沟通交流的程度。
虽说在尸毒的注入之下,她身体娇软,全然无法抵抗。
面上也端得一副羞愤欲死的抗拒模样,可对于百里安的肢体接触,她的身体却是比脸上的神情诚实许多。
原本此事百里安也是进行得半真半假。
若是她抵死不从,本意也是威吓她一下,叫她知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便是连自裁都不能。
遗不遗失清白的,都改变不了他能够打破此处结界封印离开的现实。
若是她能够在成事之前,重视自己的身子,主动妥协那是再好不过。
若是不成,百里安便只能再继续施展神之领域,冻结此处空间时间,与她慢慢周旋。
可他到底是低估了六识的决心。
甚至事情更是朝着不可思议的失控方向转变过去。
他甚至都还未宽衣解带,不过气息稍稍贴近,六识面上带着惊慌羞愤之色,但身体却会压抑不住本能一般的来捕捉他的气息,可劲儿与他贴贴,想要同他亲近。
如此一来,原本占尽主导的百里安其实暗中是被动的一方。
他甚至都不能理解六识对他的‘**’是从何而来。
与其说是六识中了尸毒无可奈何,反倒不如说是百里安想要早些离开这水晶世界而半推半就的从了她。
甚至在走近正轨,下达命令后,六识的反应更为强烈,原本百里安是预测一炷香结束的。
毕竟以他的力量,圆融结束这场救她性命重塑炉心的双修过程,一炷香就足够了。
至于后头又为何生生多添了三炷香的功夫,百里安觉得主要问题并不在他的身上。
因为到了后半段,六识的所作所为,才更像是一个‘女禽兽’。
许是初次经历这种时,她脑子热得厉害,烧得意识都是浑浑噩噩记不太清明了。
好在百里安很贴心地穿好了衣衫,将自己身上那些被她挠抓出来的禽兽罪证都遮掩住了。
不过一个齿痕,足以让她忆起全部的过程。
轰!六识脸色更加红了,她整个人方寸大乱,亦很无措。
完全不能理解方才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控。
虽说她不同于九十九,自闭情感回路,有着模拟人类情感的能力。
可她到底也是人偶‘荧惑’,那些情感模式也不过是模拟出来的。
按照常理而言,她不该是一副没见过男人的没出息样子,亦是能够将自己的情感掌控得分毫不差。
她待自己的小主人方歌渔都能够做到这一点。
今日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少年竟会不受控制失态至此?
六识迷茫了。
她身体构造,阵列纹路,都是由主人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同时也注入了主人那完美的道心情感。
不应该是这样啊……
对于愉悦二字,她无从反驳。
六识只好换一个方式来攻击于他:“不管怎样,你这个只会躲在别人躯壳之中干坏事的行为也是真够下作的,人类女子既有清白一说,你既毁了我,我日后又该找谁去讨说法?”
百里安道:“我从不干鸠占鹊巢之事,这具身躯本就属于我。我说过了,我并非夺舍者,至于你该找谁,便去找谁,这并不会有半分冲突。”
“你无耻!”六识神情故作愤愤:“若你这个灵魂意识消失,这具身躯的原主必然不会承认今日种种。”
百里安摇首道:“有些事情,我做与‘他’做都一样。”
他掀开眼皮:“因为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人,若你非要区分的话,你可以理解为,我与‘他’只是拥有着不同时间记忆的主体罢了。”
六识见他如此直言不讳,心知这具身体下还藏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想要继续深挖,或许能够挖出此人的弱点破绽,为九十九提供帮助。
她正待还要继续往下问,百里安却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微微一笑,指尖在她眉心轻轻一点:“好不容易将你这条命捡回来,你还是消停会儿吧。”
六识心口一热,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侵入干扰,眼前随即陷入黑暗,应声倒落。
百里安垂眸,将她身上松散的衣袍往肩头上扯了扯,遮住那一缕残余的春光后,也并未散去领域着急离开此地。
他捂住心口,澹然平静的眼睛里似是隐隐浮现出几分痛楚之色。
百里安缓缓吐了一口绵长冰冷的气息,他盘膝坐下,闭上双眸,灵台大开,锁骨之下的仙人泪正若有若无地散发着澄澈的光辉,他以神念自入识幽小天体身体内界之中。
刚一闭上眼睛,他便看到了自己。
他与自己之间隔着一个巨大无边的镜子。
两人分别立于镜中一面之中。
只是镜中,一人是少年。一人是青年。
“你比我的预期还要早的了解到了这个世间的真相。”剑主安看着镜中的身影,微笑说道:“能够及时觉醒真我,你真的很聪明。”
百里安笑道:“自己夸赞自己,原来千百年后的我竟是如此自恋的吗?”
剑主安如照镜子般也跟着轻轻笑了起来:“根据时间推算下来,我的确是六千年后的你。但根据世间真理来推断,我才是你的过去。”
百里安目光闪烁了一下,却并未说话。
剑主安伸手抚摸着眼前光滑的平镜,思绪似乎飘得很远:“以你的心智,既然能够将我唤出,应该就已经猜到如今你所身处的世界,是末日毁灭之后,经轮回神力重塑捏造出来的一个世界吧?”
百里安眼童漆黑,目光深邃:“所以,若是我不发生改变,六千年后,所有人都会死,对吗?”
剑主安道:“命运掌控在你自己的手中,世间唯有生死阴阳不可逆转。
即便是轮回神力,也无法真正的回到过去,而轮回之主唯一能做的就是。
将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棋局尽数推翻,崭新地‘复刻’布局,将那些毁去的棋子修补成它们最初的状态,摆放在它们应该诞生的棋位之上,唯有借助尚未毁去的旧棋子作为漏洞,方可改变棋局的循环走势。”
“所以你……”
剑主安轻笑道:“我只是一个被毁去的棋子,然后抹去全部记忆重生成为了现在的你,与其说我是未来的你,倒不如说你是失去了过往记忆的我。”
百里安道:“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你在迷茫,你在纠结,你对我感到陌生,因为我承载了与你截然相反的命运,所以你会自我怀疑,自我分割。”
剑主安的眉目很温柔,目光里好似携着春花与暖阳,仿佛有种天生安定人心的力量:
“可是在这世上,最不该对我感到陌生的人就是你,不能是你。
我不允许你逃避、舍弃自己的命运,即便我再如何不堪,再如何无用,你需得去接受一切,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
“我是你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所以不要怀疑,还请你相信山海自有归期,深海亦有星光。”
百里安怔怔地看着手掌贴于镜面之上的自己,随即他微微一笑,道:“我从不怀疑自己。”
他同样抬起手掌,隔着那虚幻却又冰冷的镜面去那只掌纹斑驳的手掌贴合。
“所以你……只是我自己留给我自己的一段记忆吗?”
他只是恰逢其时的,借助仙人泪的力量,打开了这座尘封千年的记忆宝箱。
剑主安目光之中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悲凉:“抱歉啊,这是我唯一能够做到的事了,强行要让你接受这段不堪的往事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