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许秉文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渊摁下播放键,回放刚才的录音。
【“你好,是莫先生吗?”
“警察先生,你好,我是车上的乘客……滴嗒嗒……请你冷静一些!我马上就……滴嗒……请问,你们是有了莫先生妻子的消息……嗒……”
“我们目前的情况……滴……”
“喂!按我的话说,不准说废话!”
“先生,请你冷静……滴嗒滴……一些!嗒滴滴滴……我马上就说!滴嗒滴……滴滴……”
“请问,你们是有了……嗒滴嗒滴……莫先生妻子的消息吗?”
“我们的确得到了和黄小玲的相关消息,可以请莫先生接听电话吗?”
“告诉他,立刻带黄小玲过来这里!”
“好的,我明白了。”
“莫先生希望……嗒滴嗒……尽快见到她的妻子……”
“说快点!”
“他希望见他的妻子黄小玲一面,请你们尽快带她过来……”】
敲击的声音虽然混杂在一堆杂音里,但此时落入众人的耳中,却变得异常清晰。
许秉文开始也没想到这方面,迅速回忆了一番,指尖下意识地跟随敲击声的节奏在车壁上轻敲起来,“w—a—t—e……”
“我去!”他脱口而出,又低语了一句,“这还真是——”
敲击声组成的,的的确确是摩斯密码。
将信息完整地提取出来,便是——
/滴嗒嗒/滴嗒/嗒/滴/滴嗒滴/
“w—a—t—e—r”
water!
/嗒滴滴滴/滴嗒滴/滴滴/嗒滴嗒滴/嗒滴嗒/
“b—r—i—c—k”
brick!
许秉文念出从中得到的信息:“砖头和水?她是要告诉我们……”
他脑中灵光乍现,心中一惊,立刻看向顾渊。
顾渊啪地关掉录音,目光与他的交接:“没错,炸.弹是砖头,汽油是水。她是要告诉我们,所谓的土制炸.弹和汽油都是假的!”
18时31分,距离嫌疑人指定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天色越来越暗,目力可见范围也越来越小。
突然间,周遭一切一瞬间被照得通亮,但转眼间又沉没进昏暗中。
闪电像一把锋利的刀,将黑沉的天空割破,夜幕被狰狞可怖的紫芒一分为二,翻涌的乌云云团也被刺穿了一个大洞,放出了滚滚的雷鸣声。
轰隆!
当第一声雷鸣响彻之际——
顾渊打开对讲机,比夜色更要清冷的声音响起:“行动!”
***
四名突击队的队员兵分两路,朝公交车包抄而去,迅速接近公交车尾端的死角处。
公交车司机逃跑的时候,只打开了前门,这无疑给营救增添了难度。
突击队员猫下腰,悄然无息地接近公交车的前门,伺机突入。
***
莫文贵掐断手机后,公交车内陷入死一般寂静。
“每过十五分钟,我就杀一个人!”
这句话就像是在他们身上绑上了一个已经开始倒计时的炸弹。
年轻妈妈甚至小声地呜咽起来。
方琤知道,她的做法极为冒险。她不知道,外面的谈判员能否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得到她传递出去的信息。
“哔哔哔——哔嘀哔——”
突然,公交车外传来了一阵汽车鸣笛的声音。
“哪来的噪音!”莫文贵十分烦躁,低咒了一声,情绪却是越来越焦躁,“哭什么!吵死了,闭上你的嘴!”
他发泄地朝她身上踢了一脚。
方琤心跳如擂鼓。
这是——
o.k.
他们知道了!
十五分钟,不长也不短。但对于车内的人而言,每秒钟的流逝就平添一分恐惧。
随着时间的流逝,莫文贵表现得愈发焦虑。他不时低头去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但雪亮的锋刃始终抵在年轻妈妈的脖子上,不断压逼,已然在她的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
年轻妈妈几乎要被绝望的情绪吞噬。
忽然,她眼前一亮,仿佛在黑暗中看见了光,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无意识地喊了出声。
“救……救命啊!”
莫文贵原本是背对着公交车的前门,这一声喊,让他警戒地回头——
方琤的心“咯噔”一下。
坏事了!
莫文贵发现了无声地从前门突入的突击队员,顿时大惊失色,下意识便要挟持年轻妈妈往后退。
方琤也不知道哪里的勇气,趁着莫文贵将注意力放在门口的时候,迅速倒退了几步,抓起落在座位上的公文包,朝莫文贵的脸砸了过去!
“啊——”
惨叫声中,公文包惊险地正中对方的面部。
莫文贵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前来救援的突击队员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闪电般飞出一脚,踢向他的脊椎骨。莫文贵手一松,手中的西瓜刀伴随着他的惨叫声掉到地上,同时也松开了对年轻妈妈的钳制。
另一名突击队员紧随而来,将年轻妈妈和她的孩子带离危险的范围。
电光火石间,公交车的天窗骤然被打开,有人从天而降,飞身踹向挣扎着去拾刀的莫文贵。
莫文贵狼狈地摔飞出去,落地后却仍然奋力蹬着腿,同时嘶声高喊:“别、别过来!我身上有炸.药,还有汽——”
一道手电筒的强光打到他的身上,强烈的光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来。
他终于认清自己的谎言已经彻底暴露的事实,遂停止了反抗,一脸颓然地被控制起来。
短短十六秒,这场营救行动便顺利结束了。
***
劫车的嫌疑人被压下公交车。
医护人员随后赶到,为伤者进行简单的包扎,再送往医院作进一步的检查。
方琤是最后一个下公交车的。
有风吹来,夜风携来的闷热感转眼间将她裹挟。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心底埋藏的恐惧原形毕露,令她的双腿微微发软。
脸上忽然传来些许凉意,她以为是汗水,停下脚步,抬手去擦。
冰凉的水滴落到了她的手背上,有刺痛感传来。
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也被利器划伤了,幸好伤口不深,只是皮外伤。
一滴,两滴,三滴……水滴直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断堆叠的云团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哗啦一下,大雨倾盆而下,宛如缺了堤一样,疯狂地砸落向地面。
***
指挥车上。
记录仪器将公交车周围每一帧的风吹草动记录得一清二楚。
透过拉近的镜头,公交车外部的情况一目了然。
突击队员进入公交车后,莫文贵很快被押下公交车,紧接着,人质一个接一个被接出。
脖子受伤的年轻妈妈和嚎啕大哭的孩子,饱受惊吓的中学生,还有……
顾渊目光一凝,心脏猛地一缩。
许秉文松一口气:“嫌疑人已被控制,人质都被安全救出了!”他扭头看向顾渊,“太好了!老……哎?老大?”
他刚转过头,便看见顾渊摘掉耳麦,动作迅速地拉开车门,一言不发地跑了出去——
同在车上的记录员喊出许秉文心中的疑惑:“顾队,你要去哪里?”
***
下雨了。
街灯的边缘被模糊虚化,朦胧的光晕散在雨中,就像分散在浓重夜色中的的点点萤火。
医护人员打起伞,护送方琤离开现场。
在经过一辆警车的时候,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当突击队员和守在警车前的特警交接疑犯的时候,莫文贵突然奋起反抗。
他横暴地横冲直撞,逃出包围圈,又从裤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双目赤红地挥向就近的方琤:“臭biao子!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当心——!!!”
有人失声尖叫。
寒芒毕露,刀刃落下。
方琤大脑嗡然一下,出现一瞬间的空白,脚下像生根了一样被钉在原地。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她看着莫文贵挥着匕首砍来,忘记了反应。
顾渊瞳孔猛缩。
来不及思考,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徒手挡下莫文贵的攻击。
莫文贵负隅顽抗,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匕首,表情狰狞地大声吼叫:“你们不要过来,过来我就……”
顾渊看准时机,抓过他的手用力一折,同时用膝盖狠狠撞向他的小腹。
啷当!
匕首飞出许远,终于落地,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
方琤清晰地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辨清是从哪个部位传出,莫文贵已经被一拥而上的特警压在地上,铐上手铐。
危机解除。
但现场却陷入兵荒马乱的状态。
“老大!你没事吧?”许秉文打着伞指挥车上冲了下来,疾风般飞奔到顾渊的身旁。
方琤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许秉文的喊声将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她一抬头,便撞入了一双深邃无边的黑眸中。
目光交汇的那瞬,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顾渊就站在几米外的街灯下,身形修长,流光沿着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清冷,他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灯光、夜色与雨幕交织成暗河,无情地横贯在他们之间。短短几步的距离,仿佛隔着浩瀚星河。
那双一如夜色般冷冽深沉的黑眸,令她的心脏漏掉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