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顺着车流缓慢前进。
10:03。
方琤看了眼中控台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偏头向旁边的顾渊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高铁,都怪你。”
顾渊透过后视镜看向她,喉间溢出一声耐人寻味的轻笑:“真的都怪我吗?”
方琤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口,又飞快退了回去,若无其事地说:“明知道我今天要赶高铁,昨天还拉着我吃全鱼宴,不怪你怪谁?”
顾渊怔了下,掀起唇角笑:“好好,都是我的错。”
方琤本来预计今天八点左右出门,但是昨天的全鱼宴太过丰盛了,顾渊逼着她把各种味道都尝了一遍,以至于最后……完全吃撑了。
早上醒来时,已经过了九点。
周日是返程高峰期,车子驶入环城公路时,果然遇上了堵车。车流如织,慢如蜗牛,以龟速向前。
车龙一直向前方延伸,似乎看不见尽头,看情形还得堵上一段时间。
顾渊扫了眼中控台,在心里估测了一下时间:“别急,肯定能赶上。”
正如顾渊所说的,他们的确赶上了。但赶到高铁站时,距离开始检票只剩下不到十五分钟。
顾渊把车停在高铁站的停车场。
“好了,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方琤从副驾驶座上下来,就诧异地看见顾渊也跟着下来了。
顾渊走向后备箱,打开箱门,把她的行李提出来。
“你怎么也下来了?”
她的目光跟随着他移动。
顾渊走向她,把手伸过来,扬眉道:“高铁快要开了,还不走吗?”
方琤嘴角上扬,握住了他递过来的手。
***
走进高铁站,早在大厅里等的小胡立刻迎了上前。
“方律师,你来了。”
方琤歉然道:“抱歉,小胡,刚刚路上遇到了堵车。”
“没事,还没开始检票,来得及。”小胡目光一转,落到跟在方琤身后的顾渊身上,“这位……”
方琤主动介绍:“我男朋友,他送我过来。”
小胡笑了笑:“上次在律所也见过,原来是方律师的男朋友,你好。”
“你好。”
顾渊也朝他点了点头。
这时候,高铁站的广播响起:“前往j市的列车xxxx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
xxxx次列车,正是他们要乘坐的这趟车。
方琤核对了一遍电子车票的信息,把手机收起来,抬头对顾渊说:“你回去吧,我们要进站了。”
“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顾渊不忘叮嘱。
方琤笑道:“知道啦,我会的。”
“走吧。”
她拉起行李箱,回头催促小胡。
但小胡还站在原地,目光透过旁边的玻璃落地窗,像是在看什么。
方琤随着他望的方向看去,但外面只有往来的车辆。
她有些奇怪地问:“小胡,你在看什么?”
小胡赶紧收回目光,解释道:“没什么,我以为是熟人,可能看错了。”
方琤说:“快去安检吧,还有十五分钟就要检票了。”
“好。”
***
j市是途径站,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下了高铁后,小胡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酒店的地址。
上车后,出租车司机提醒他们系上安全带,说是最近查得比较严。
方琤系好安全带,车开了。
司机是个闲不住的,刚开车,就跟两人闲聊起来。
“抱歉啊,两位,都是最近出的那事,不然也不会这么严。”
方琤动作一停,抬头问:“师傅,你说的事,是最近逃跑的那死刑犯的事吗?”
司机边看路况,边接话:“对啊,听说那死刑犯手里还犯了好几条命案,现在真不太平,希望快点抓到人吧。”
他把车停在路边。
“好了,到了。”
酒店距离高铁站不远,离要开庭的法院也很近,走路过去也不过十分钟。
在前台办理入住登记的时候,小胡似是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方律师,周五的时候,忘记跟你说了,法援中心那边派下来一件法援案,正好轮到你了。”
法援案件向来事多钱少,很多律师都不愿意接,因为法援案件都是由法援中心统一指派。
方琤问:“是什么样的案子?”
小胡说:“是未成年伤人案。案子的被告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初中生,叫冯晨,冯晨的父亲十年前因为故意伤人致死被判无期徒刑,母亲也丢下他改嫁了,这个孩子自小跟随爷爷生活,三个月前,他在放学路上,朝同学金某某乘坐的车玻璃窗上投掷石头和砖块,那辆车刚好高速驶过,车窗也未关上,石头击中了金某某的头部,导致金某某颅骨粉碎性骨折,经抢救无效后死亡。”
“那冯晨是故意还是无意的?”
小胡介绍道:“嗯,我研究过案卷,冯晨自小缺乏管教,一直是学校里的小霸王。冯晨和金某某因为争抢篮球场地发生过争执和肢体冲突。案发当天,金某某一怒之下出言侮辱冯晨,说他是杀人犯的孩子。冯晨心怀怨恨,在对方家长来接金某某时,用石头砸了对方的车。”
方琤微微一怔。
小胡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还挺唏嘘的,冯晨最后还是走上了他父亲的路。”
他偏头看向方琤,问道:“方律师,你说,一个人的出身,是不是真的会决定他未来的一切?”
方琤沉默了下。
“我认为不是。”
小胡有些意外:“那你不认为,冯晨之所以会成为杀人犯,是因为他父亲也是杀人犯吗?”
她摇摇头,说:“每个人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出身是可能会影响人的成长。但是人生,却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决定权在每个人自己的手里,而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原本,冯晨是冯晨,冯晨的父亲就是冯晨的父亲,但……的确可惜了。”
小胡怔了怔:“嗯,是呀……他们是两个人。”
***
两天的时间转眼过去,庭审十分顺利,接下来只需等待庭审接过。
庭审结束的当天下午,方琤和小胡乘坐高铁回到s市。
开车之前,方琤给顾渊发了条信息。
他大概在忙,并没有回复。
走出高铁站,方琤往周围张望了一眼,路边有辆车按响了鸣笛。
她的注意力被拉了过去,是一辆空着的出租车。
正要拖着行李走过去,小胡叫住了她:“方律师,我刚下高铁的时候叫了快车,就快到了。”
话音未落,一辆红色的本田车驶了过来,停在不远处。
小胡招呼道:“车来了,我们上去吧。”
“好。”
方琤调转了方向,向红色本田车走去。
小胡接过行李,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关上后备箱的门时,他似是不经意地往那辆出租车看了一眼,很快上了车。
***
刚结束了例会,顾渊千万不能刑侦队的办公室,打算找宋队长了解威胁信调查的进展。
刚走到门口,便见宋队长一脸急色地走出。
宋队长唤住了他:“顾队,你来得正好,你做好准备,可能接下来有突发情况发生。”
顾渊疑惑地问:“宋队长,这么着急,发生了什么事?”
宋队长满脸着急:“我们所有人都被耍了!那个叫郭逯的逃犯,他就在s市里!”
“怎么回事?”顾渊猛然一怔。
宋队长说:“早上有名妇女前来报警,说她的丈夫已经大半个月没回家了,她的丈夫是一名出租车的司机。我们调查后发现,在她丈夫失踪后,这辆出租车一直在运营。而且运营的轨迹,很是诡异。”
“是怎样的路线?”
“你看。”宋队长递过来一张地图,“这是他运营的轨迹,好像一直都在这几个地方来往。”
顾渊接过地图,看向上面标记的路线,只觉得分外眼熟。
他心里一沉。
这不是……
没等他开口,宋队长又说:“通过监控录像对比,我们发现,那名司机就是逃犯郭逯!”
顾渊沉声问:“那为什么失踪这么久才报警?”
宋队长说:“因为那妇女和丈夫感情不和,两人早已经是分居状态。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事,但最近刚好到孩子要交补习费用,她给丈夫打电话,又到丈夫的租屋找人,但没找到,才发现不对劲,于是匆忙来报了警。”
顾渊追问:“那追踪到出租车的行踪了吗?”..?
“已经锁定目标了,那辆车目前就在高铁站的附近。”
“高铁站?”
顾渊怔住,脸色骤然一变。
遭了!现在这时候——
高铁站!
***
上车后,司机透过倒后镜看向后座的两人。
“要去哪里?”
小胡客气地说:“去天寰律师事务所,麻烦你了,师傅。”
“天寰律师事务所是吗?”司机打开导航,又顺手开了广播。
“现在插播一则紧急要闻……”广播里,传出了字正圆腔的普通话。
司机是个高冷范,从开车开始,就没怎么说过话,方琤不经意间抬眼,从后视镜看到司机的右脸上贴着一块创可贴。
这时候,方琤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她疑惑地接起。
“小琤,是我。”乔潇川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串串?”
她问:“这几天,你的电话怎么都没人接听?”
“小琤,啊啊啊抱歉,之前我的手机进水了,时坏时好,一直收不到消息,今天才看到给我的留言。”乔潇川在电话里连连道歉,“威胁信那事,是怎么回事?”
方琤问:“具体的,我回来再跟你说,你现在在哪里?”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方琤一眼,又收回视线。
乔潇川说:“我?我从高铁站出来,刚上一辆出租车。”
方琤问:“那你这电话是谁的?”
“哦,是出租车的师傅借给我的。”
“是这样啊,我也刚从高铁站出来,怎么没遇到你?”
乔潇川惊讶:“这么不巧?”似是想起什么,她又说,“对了,你上次在盛达广场拍的照片,记得发给我。”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发给你。”
方琤笑道。
挂了电话,她打开相册,打算挑选几张拍的比较好的照片发给她。
她翻看着之前拍的照片。
忽地,她发现了什么,脸色一变。
照片拍得不错,但是这里面却多出了一位不速之客。每一张照片里,都有他故意出现的脸。
方琤立刻退出相册,正想给顾渊打电话,他的电话已经打进来了。
她赶紧接通,迫不及待地开口。
“顾渊!他还在s市里!就是那个小丑!”
新闻的广播声在车里回响——
“……经s市公安局核实,逃犯郭某仍在逃当中,他的身高1米69,体型瘦削,颧骨微突,右脸有一处白斑……若看到有以上体貌特征的人,请尽快联系警方……”
方琤下意识抬头。
声音被猛地掐断,司机关了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