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我的叔父啊!怎么到了今天,您还看不清楚,不是麟儿看不透,也不是麟儿不作为,真正看不透的是满朝文武,是这天下士子,天下人呐!”
王麟看着一脸激动的叔孙通,苦涩摇头,十分无奈道。
“何意?”
“呵呵,麟儿,叔父知道你有些能耐,但你这话是何意?你是说,天下人都没看透的事,你看透了?你比天下人更厉害?”
叔孙通眼瞳骤然紧缩,声音顿时变得冰冷下来。
一直以来,叔孙通对于王麟,都是谆谆教诲,如同亲儿。因为王麟的听话懂事,他从来没有凶过王麟一句,更不要说如此冷漠的说话了。
但此刻,王麟的话,终究激起他心中的怒气。
王麟这番话,简直把天下人贬得一无是处啊!
“叔父莫要误会,不是麟儿比天下人更为厉害,而是麟儿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啊。”
“叔父,难道您忘记了您曾今对麟儿的教诲了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纲常,不可违逆。何为君,何为臣?何为父,何为子?”
“君在前,父在后。忠君尽孝,此乃为人之道,为臣之道,为子之道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如今,麟儿要为陛下尽忠,叔父在麟儿心中,乃是父亲一样的存在,叔父却要麟儿反对陛下。”
“麟儿不从,是为不孝,麟儿若从,是为不忠。叔父,忠孝之间,您说麟儿该如何选择?”
“您说,麟儿是选择尽忠,还是选择尽孝?”
王麟连忙安抚叔孙通,然,说话间,却是越加无奈。
他明白叔孙通的苦心,可是,这满朝文武,有有谁能明白皇帝的苦心,还有他的想法?
“麟儿,你是说,听了叔父的,就不是尽忠了?”
叔孙通心中一寒,十分失望的望着王麟,他没有想到,有一天王麟会说出这样的话。
自己为了大秦,可谓耗尽心血,尽心竭力啊,原来在王麟眼中,自己就不是尽忠?
“不,叔父,麟儿知道,麟儿清楚,听叔父的也是尽忠。可叔父想过没有,叔父一颗忠心放在了何处?”
王麟赶忙摇头,站起身来,手指天空,道:“叔父,您看清楚,这片天是谁?这片天是皇帝陛下啊。君君臣臣,何为君,何为臣?天要下雨,人管不得管得了?叔父,人管不了啊。”
“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应天命。天下雨了,人可以避雨。总不能说一场雨下来,人就不活了吧?”
“更不能说因为雨水会让人淋湿,会让人寒冷,就所有人都厌恶雨吧?雨能为人带来风寒,可雨也能为人带来丰收啊。”
“何为利害?这就是利害,有利必有害,有害必有利,叔父,为何你们就如此执意去改变天意呢?”
“没错,叔父是文臣,是谏臣,很多事必须死谏,可叔父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死谏而已。”
“这就如天不下雨,巫师求雨一样。你可以求老天下雨,但你不能代替老天爷下雨啊!”
“如今,皇城之外跪满了人,这是在求吗?这分明是想逆天,这是想要替天做主。若陛下同意了,叔父,您告诉麟儿,到时候,皇帝还是皇帝,臣子还是臣子吗?”
“臣子们都能替皇帝做主了,那时,皇帝还有何用?”
“今日,群臣动不动就要替皇帝做主,来日,是不是群臣想换一个皇帝就换一个皇帝,随心所欲,可以大逆不道,任意而为?”
说着,王麟缓缓转头,看向叔孙通。
只见此时此刻,叔孙通早已经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麟儿,你这话太重了,这是大逆不道啊!”
许久后,叔孙通方才声音颤抖道。
“不,叔父,不是麟儿的话说重了,也不是麟儿大逆不道,事实就是如此。”
“曾经,麟儿就多次说过,无论陛下做出什么决定,都是被逼的。”
“叔父,都是被逼的啊!这逼迫陛下的不是别人,而是满朝文武,是我大秦这片天下的人啊!”
“是大秦群臣,是大秦天下,一次次改变皇帝陛下的心意,逆转上天的旨意。叔父,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是皇帝的天下,还是群臣的天下?”
“说句不好听的,如今的皇帝,他存在又有何用,在大秦,不一样只能被群臣牵着鼻子走?”
“不是皇帝陛下懦弱,而是皇帝陛下仁慈。群臣所作所为,可谓大逆不道,如此刻皇城之外,汇聚万人之众,说是跪求,但那真的是跪求吗?”
“不,那是逼宫,是造反。数万人呐,这是何等力量?而且这数万人都不是常人,他们是天下士子,是天下最有力量的人。”
“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兴亡一个王朝。你告诉麟儿,他们全部会聚在一起反对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改天换地吗?”
“试问叔父,如果此刻换做您是皇帝,您会如何?您愿意被人左右,毫无自主的余地吗?”
“所有人都在说,皇帝此番前往东胡,只能被胡人牵着鼻子走,任人左右。可实际上,不去东胡,皇帝陛下就自由了?皇帝陛下就能做主了?”
“这大秦名义上是皇帝的天下,但实际上,这就是一个囚笼,一个控制皇帝陛下的囚笼。”
“而这大秦的天下人,就是看守这个囚笼的狱卒,里面囚禁的只有一人,皇帝,我大秦皇帝!”
“鸟儿翱翔九天,你们非要将其囚禁。龙跃大海,天下人却非要将其捆住。凡是有点灵性之物,谁能愿意?”
“如今皇帝陛下决意离开大秦,不仅仅是因为输给东胡,更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个天下,这天下的所有人。是这天下人囚禁陛下太厉害了,陛下需要喘一口气,陛下需要逃离。”
“这是从一个鸟笼跳进另一个鸟笼的决定,但至少,在这跳跃的过程中,鸟儿是脱离牢笼的,鸟儿是自由的,叔父,您明白了吗?”
王麟一番话,把潜藏在所有人面前的危机全部说出。一句逼宫,足以让人心惊胆寒。
所有人都觉得是在死谏皇帝,但实际上,发展到如此地步,已经不仅仅只是死谏那么简单了,而是造反,是逼宫。若不是皇帝仁慈,就这一条,便足以让那数万士子一个不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