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影见外婆颠三倒四的，果然是痴呆了，估计把自己认作了母亲。她以前看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和自己长得很像，外婆现在老糊涂，把她认作母亲倒也不奇怪。
梁影心塞的瞬间，抓着外婆的手道：“外婆，我是梁影，阿欣的女儿。”
“哟，你是哪家姑娘啊？别瞎说，我家阿欣才多大呀？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女儿呢？”外婆笑了，一脸你骗我、我才不会信的神情。
这时张乾把梁影拉到边上说：“你别和外婆争这些了，你跟她解释也没用，她现在的记忆都是颠三倒四的，说来说去她根本就不会记进脑子里，你只要顺着她的话说就行了，安抚她的情绪，没必要和她计较。就算你说明白了，一会她又不记得了。”
梁影点点头，虽然没有和老年痴呆病人相处的经验，但是她从院子里那个得病的老干部身上知道，得了老年痴呆的病人，脑子记不住东西，和他们说了也是白说。
就像那位老干部，有时候会记得一些，知道他们是邻居的小孩。有时候不记得了，就嫌他们在院子里玩吵，会跑出来骂他们，说他们是哪来的野孩子，不能够进大院，要把他们赶出去。
看来老年痴呆病人的症状都大抵如此，梁影一阵唏嘘。
“外婆，你吃饭了没有？”张乾转换了话题。
“吃了，吃了，我早就吃了。”果然，外婆一被转了话题，就忘了之前的茬。
梁影看得触目惊心，总觉得，外婆的记忆衰退得太厉害了，她想，如果母亲知道外婆成这样子了，会不会赶紧回来看她呢？
张乾进了屋，掀开桌上的饭罩，打量了一眼，又掀开盛着粥的锅盖，说：
“外婆，你还没吃呢，你看，早上热的稀饭还都在，菜也没有动。”
“哦，是没吃，你瞧我这脑子。对了，阿乾，这姑娘谁家的呀？这么漂亮，打扮得这么洋气，是阿乾你的女朋友吧？”
外婆回头看到梁影，又热情地再次问，还说：“姑娘，你也一起吃午饭吧，没啥好东西，也就稀饭。”
梁影目瞪口呆，张乾刚才才介绍她，现在外婆又完全不记得了。
此时张乾看着梁影疑惑的目光一摊手，也不再解释了，反正他就是解释一百遍，或许外婆下一秒又把梁影认成是他女朋友了，他只好抱歉地冲梁影眨了眨眼。
梁影明白，也点了点头，达成了共识。
张乾盛了稀饭，放在饭桌上，对外婆说：“老婆，你吃饭吧，我看着你吃了才走。”
“好，真是个好孩子。”外婆对张乾显然很熟稔，还没有把他忘记，一脸欣慰地坐在桌子前吃了起来。
梁影看到餐桌上的菜无非就是一个炒咸菜，一个咸豆，还有一碗因为放久了显得有些发黑的空心菜，都是素菜，没有肉。
80年代的时候，肉还比较紧张，老百姓们一个月才吃两、三次肉也是正常。
但现在是90年代的呀，家境还行的人家，隔三岔五就可以吃肉，外婆一把年纪了，还在吃这么差的伙食，梁影只觉得一阵心酸。
“没办法，外婆现在又不会自己做饭了，所以我妈提前一晚上过来，或者是早上过来做好一天的菜，让外婆自己吃。
只是外婆经常会忘了吃，家里人都要出去赚钱，也没有人能够留下来照顾她，我们就谁有空谁过来提醒她一下。”
张乾叹了口气道。
梁影觉得挺心酸的，现在她又不好插手，毕竟外婆长期要人照顾，还得靠张乾他们。
但是为什么父亲不让母亲和家里联系？父亲难道是嫌弃这个家庭？
听外婆方才说的话，分明她当初是不乐意母亲和知青们接触的，是不是其中发生了什么？
梁影便想问张乾，看他知道不知道，但是当着外婆的面，又不好问。
虽然外婆已经痴呆了，但梁影还是觉得问不出口。
等外婆吃完饭，张乾又给她倒了杯水，然后跟她说了会话，外婆有些困了，眼皮耷拉下来，张乾便让她去屋里午睡。
梁影四下打量，就见这屋子是前后进的，前面是餐厅和厨房，后面进去就是主人的卧室了。
她跟着陈乾送外婆进卧室，卧室里里黑乎乎的，大白天也要打开灯，因为长年不见阳光，地上也是潮乎乎的，虽然是秋天了，却依然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想来一年四季大抵如此。
梁影和张乾把外婆扶上床，替她盖上薄被，一会外婆就睡着了。
俩人这才从卧室里退出来，在外面，梁影问张乾：“外婆现在变成这样，家里都没一个人能照顾吗？”
“哎，哪有人手可以照顾啊？我妈算好的了，嫁到了对过两条街的地方，算是嫁得近了，所以我们时不时能过来看她一下。
三姨嫁得远一些，在城东头，她十天半月都不过来看外婆。不过她也没办法，都是做小工的，一天不出工就赚不到钱。她家两个孩子，一个在复读，一个在高一，念书不干活，花销大得很。
那个表弟刘坤，一心痴迷着想考上大学，改变命运，无论如何不肯出来做工，三姨也只能由着他。他们都不能在家照顾外婆。”
张乾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道。
“那你知道我妈当年和家里发生了些什么事吗？为什么我妈都不和家里联系呢？”梁影忍不住问了出来。
张乾脸上略略吃了一惊，那神情大抵是没想到梁影会问这个问题，然后皱了下眉头，说：
“大姨为什么不和家里联系？这件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因为大姨是在我没出生之前就去了京城，情况我妈才清楚，但是听我妈的语气，好像她也挺惦记着大姨，应该没有发生什么过大不了的事情。
或许只是中间大姨去了京城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和我们这边失去了联系。”张乾道。
梁影闻言，也觉得问题应该是出在自家。
或许就是父亲叫母亲别和家里联系了，要不然，外婆一直住在这祖上留下来的房子，也不可能因为没有地址而失联。
所以归根结底一句话，就是她母亲和家里主动失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