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晏泽脸上看不出半分欢喜,也不想再与他多说什么,蓦地扭头而去,背影带出两分难熄的怒火。
魏玄知眯眼看了他背影两眼,哼了一声,怫然转身。
明漪自是不知这两人可算是不欢而散,她直哭了半晌,才停下来,心头倒也平静了许多,只是一双眼睛却是全然哭肿了。
到得下晌,到长公主房中时,她虽然已用鸡蛋滚过眼睛,又上了脂粉,却也没有彻底掩去痛哭的痕迹。
长公主看了看她,她脸上却是平静得很,长公主犹豫了再犹豫,到底没有问出口来。
明漪恍若不知她方才的纠结,她了解长公主,若非她来时换了一身领子高些的衣裳,将颈间的红痕遮住了,否则长公主若瞧见了,只怕就不会有此时的犹豫了,好在,玉嬷嬷如她所料,害怕长公主担心,对于方才的事也是只字未提,她才能遮掩过去。
待得伺候着长公主将饭吃了,药也饮了,长公主便催着她回房休息,“这里有阿玉还有这么多人在呢,哪儿就用得着你亲自照看,快些回去歇着。”
明漪略略犹豫,倒是依了她,起身而去。
她走后,长公主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沉沉地叹了一声,“到底还是个孩子,几时经过这样的事,不管面上装得再镇定,心里如何能不怕?不过是为了怕本宫担心,是以在本宫面前强撑着罢了,若非是她,本宫还有阿娇,真不知会如何……她已是非常难得了,本宫倒是比她痴长了几十岁,不如她多矣。”
玉嬷嬷挣扎了片刻,到底没有接长公主的话,在她看来,眼下的局面,云安郡主早就料到,即便会怕,也不至于会背着人哭。她偷偷落泪,或许是另有缘由也说不定。
不过,殿下有些话倒也没错,同是女儿家,可这位云安郡主比起大多数人,实在是要能耐了许多,竟是让人生出慕强之心,不自觉地……想要依赖她呢!
明漪告诉褚晏泽,要什么条件她还没有想好,要考虑考虑,其实都不是真的。她想要拿褚燕汐来换什么,自然是一早便想好的,只是那个交易的人,从来都不是褚晏泽而已,她自然也不会告诉他。
翌日,待得她告诉守在长公主府的于晋,她想要见魏玄知时,于晋的表情还很有两分惊讶。但他却是半点儿不敢耽搁,立时将消息报到了魏玄知那儿。
魏玄知听到时,脸上倒没显出多少惊讶来,却不过简短的三个字“知道了”,便再无二言。
魏玄知一直没有出现,明漪也没有显出半点儿焦灼,仍只是专心不二地陪伴着长公主,陪她用膳,看着她吃药,为她按穴位,舒缓头风,陪她说话……好似半点儿不担心魏玄知不来一般。
魏玄知直晾着她到了掌灯时分,这才姗姗来见。谁知,在外头便听于晋说起她一日所行,心头便有些不得劲儿,往内院走了没几步,一个丫鬟便是迎了上来,屈膝行礼道,“魏三公子,我们郡主在那边亭中相候,请您移步!”一壁说着,一壁抬手朝着某个方向一指。
魏玄知循目看去,果真见不远处有方凉亭,亭中一道人影隐隐绰绰,可不就是明漪吗?
而于晋方才所报,她两刻钟前还在长公主跟前,而长公主刚刚睡下,她便到了此处等着,倒好似早料准了他此时会来一般。
魏玄知方才就觉得心中不得劲儿,这会儿更是如此,迈步过去时,眉心就是紧蹙着,进了亭中更是哼声就道,“有劳云安郡主久候了。”
“应该的,魏三公子贵人事忙,我就一闲人,自是该我来迁就。既是谈交易,我便也该拿出我的诚意。”让魏玄知有些诧异的是,今日明漪的态度和软了许多,说话居然都不带刺了。
魏玄知心里舒坦了些,转头见亭中石桌上摆放着瓜果点心,他微微挑起眉,径自坐了下来,掂起一个秋梨,在手里轻抛,“郡主的诚意我倒是瞧见了。早这般,还有什么是谈不成的?看来,郡主这一日的工夫是想通了?不过,褚燕汐是褚家人,你找我谈交易……倒不如找褚晏泽谈吧?毕竟,那是他妹妹,可不是我妹妹,何况,昨日你也听见了,如今这般境况,说实在的,有没有褚燕汐,于我而言,并没有多大影响。”
明漪施施然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顾自执壶倒了两杯温茶,其中一杯,送到了魏玄知跟前,“可魏三公子不还是来了吗?至少说明,魏三公子对这桩交易,并没有你说的那般不感兴趣。有没有褚燕汐或许无关你的大局,可或许,有了她,便能让你少了许多麻烦呢?至于我为何不找褚大公子,自然是因为,我要的东西……褚大公子未必给的起,魏三公子可不一样,如你所说,我们本就是同道中人,自然更该一拍即合才是,是吧?”明漪挑眉睐向魏玄知,那双清澈如溪的眼睛因着那一抹不显山露水的精明,反倒多了一丝奇异的瑰丽。
看着那双眼睛,魏玄知面色几变,终于是一抿唇角道,“能不能一拍即合,还要看郡主的条件是什么,于我而言,值当与否。”
“这是自然,又不是强买强卖,自要求个你情我愿才是。不过……”明漪微顿,面上笑也跟着轻敛,多了两分凝重,“在这之前,我想先问个问题。”
她这般郑重其事倒是让魏玄知多了两分好奇,“郡主想问什么?”
明漪似有些紧张,抻了抻身子,才正色道,“如魏三公子知道的那样,再后来的事儿,我并不知晓。所以……前生的最后,你和薛凛,究竟谁胜了?”
魏玄知目下闪了两闪,“怎么?郡主这是担心自己之前押错了宝,想要改投明主了?”
明漪面上惶惶更甚了两分,“魏三公子也不能怪我,毕竟我一回来,按着原本轨迹嫁给薛凛是最容易的,而且,怎么瞧薛凛也比魏三公子可靠吧?以前生的情况来看,我若一开始便投靠你,说不得早死过几回了,又哪儿来如今的底气还能与你谈交易呢?再说回如今,就算知道了魏三公子与我一般,是后来的人。可我是因着死了才回来,魏三公子自也是如此。是以,你前生败给了薛凛,也应该是情理之中吧?”
魏玄知哼了一声,看着她的眼神凉薄了两分,“你这会儿倒是聪明了,分析得头头是道,可那又如何?不管前生我与薛凛孰胜孰败,你该看的是如今,我与他鹿死谁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