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过去,时间来到五月初八。
这天,在北直保定府东南的庆都又爆发一场大战,继一片石大战之后,大顺军又一次被关宁军与建奴联军击败。
断后的两万多大顺军全军覆没。
大顺帅标果毅将军谷可成阵亡。
获胜之后,清军却是仍不罢休。
多铎严令吴三桂率关宁军星夜追杀。
在关宁军的全力追击下,大顺军再次兵败如山倒。
与此同时,大顺军吃了大败仗的消息也传入山西、山东以及河南三省,三省下属各个州府的大明官绅及降军随即纷纷发动叛乱。
这之前大顺军追赃拷饷的恶果终于全面显现。
4月27日,大明御史赵继鼎等在德州发动叛乱。
4月29日,大明游击将军高桂在泰安发动叛乱。
5月初一,大明参将张成福率部在曹州发动叛乱。
5月初二,大明都司刘世儒等在济南府发动叛乱。
在这期间发动叛乱的大明官绅及大明降军不下百处。
再过两日,在山西省还会发生两次规模最大的叛乱,那就是姜镶在大同的叛乱以及副将王大业在天城卫发动的叛乱。
五月上旬,北直、河南以及山东省已经是狼烟遍地。
但与山东隔着不远的南直隶淮安府却仍旧风平浪静。
一是因为大顺军没有推进到淮安府,所以也就不会有针对大顺军的叛乱,二是因为大顺军兵败的消息还没到淮安府。
清军窃取京师的消息也没到淮安府。
直到此刻,大明官绅都以为这是吴三桂的借师助剿。
流窜到淮安府的刘泽清也这么认为,刘泽清手下的十员部将也这么认为。
刘泽清此人怯懦又凶残,面对流贼跑得比兔子都快,杀起政敌和无辜老百姓却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是此人也有一大优点,就是善于识人。
被他提拔为都司、守备、游击以及参将的十员部将,都是很能打的武将。
比如部将王遵坦,后来当上了清朝的四川巡抚,马化豹当上了贵州提督,柏永馥当到了平凉提督,张国柱更是以云南提督身份参与吴三桂造反。
当然,这些武将的人品就不敢恭维,基本都是凶残嗜杀的骄兵悍将。
另外,由于刘泽清成为军阀的时间还不长,通过洗劫州府敛聚的钱财也不多,所以还没有办法通过打赏获取王遵坦、马化豹、柏永馥以及张国柱等部将的忠诚,也没办法通过提拔获得他们的宣誓效忠,所以远没有建立起人身依附关系。
王遵坦他们就只是刘泽清的部将,各自的身份认同仍旧是大明武官。
而这,也是崇祯敢带着一千夷丁前来淮安府的底气,因为这次淮安之行不在兵多,而在于他的大明皇帝身份。
比如此刻,崇祯的皇帝身份就开始发挥出应有作用。
五月初八,崇祯以雷霆手段斩杀高杰并解除扬州之围的消息就传到淮安府刘伶台,刘泽清的两万军队就驻扎在这里。
因为淮安知府不让刘泽清部进城。
事实上,刘泽清南下的这一路上,就没有一个知府、知州或者知县主动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驻扎,甚至连提供粮饷都不肯。
所以凡事必有因,高杰、刘泽清、刘良佐还有左良玉他们纵兵抢劫,刚开始时也是迫于无奈,朝廷不能够提供粮饷,他们没饭吃就只能纵兵抢,不过抢着抢着就开始乱杀人,人性中的恶一旦释放出来,很快就会失控。
所以说,乱世之中的人就不是人。
所以说,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
言归正传,得知高杰被崇祯处死,刘泽清吓个半死。
高杰只是抢劫杀人就被崇祯处死,他刘泽清可是截杀过朝廷命官的,还能活命?
抗旨不遵这种事情却被刘清泽忽略了,法不责众嘛,抗旨的又不只有他们几个。
于是刘泽清赶紧派人把麾下的十大部将召集到行辕,紧急商讨对策,其实就是想改换门庭投靠流贼,但这事他一个说了不算。
等王遵坦等部将到齐了,刘泽清先让他的侄子刘之榦试探众人口风。
结果刘之榦才刚起个头,就遭到了王遵坦、马化豹等人的激烈反对。
张国柱更是怫然作色道:“大明养士两百余年,我辈世受国恩,岂能认贼作父?”
好吧,世受国恩什么的都不过是起高调,在张国柱这些骄兵悍将心里就算仍旧对大明保留着一份忠诚,也是很有限。
张国柱他们真正介意的,还是追赃拷饷。
我在大明当武官不香吗?非要跑去让流贼追赃拷饷?
刘泽清一看形势不对头,赶紧跟着厉声训斥刘之榦,然后义正词严的说相信朝廷,相信崇祯会给他一个公正的对待。
降贼的事就这么拖下来。
这一拖又是三天,时间来到了五月十一。
五月十一的傍晚,崇祯带着一千夷丁到达山阳城外。
淮安知府以及漕运总督衙门的属官赶紧到城外迎接,崇祯婉拒了淮安知府的好意,坚持驻军山阳城外,只是让淮安知府提供酒食犒军。
消息传到刘伶台,兵变开始酝酿。
……
王遵坦、马化豹还有柏永馥连夜来到张国柱的营中。
“国柱兄你听说了吗?”马化豹一走进大帐就问道,“圣驾已经到淮安府城外了。”
“我也刚听说了。”张国柱神情阴郁的道,“你们说,总镇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带着我们迎接圣驾?”
“还不是因为害怕。”
马化豹轻哼一声道:“怕圣上把他也杀了。”
“可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张国柱说道,“拖久了,圣上会觉得咱们也跟刘泽清一样起了不臣之心,那可就冤枉得紧。”
“那可不行。”王遵坦急得直摇头。
“我可不想造反,跟着流贼能有好果子吃?”
柏永馥也道:“圣上虽说刻薄了些,可毕竟是天下共主。”
“那你们说怎么办吧。”张国柱道,“反正等圣上到了刘伶台就没有挽回余地了,要想洗脱造反的嫌疑就必须趁早。”
“不如直接发动兵变。”马化豹道。
“对。”王遵坦道,“咱们押着刘泽清去面圣。”
“好!”张国柱道,“你们分头去联络黄中色、高进库、张士仪他们几个,他们就算不肯参加兵谏,也必须得保持中立。”
“成。”王遵坦几个点头。
张国柱又道:“去准备吧。”
……
此时在刘泽清的中军行辕。
刘之榦劝道:“叔,动手吧。”
刘泽清有些意动,但又有些犹豫,说白了还是怯懦。
万一失败怎么办?
刘之榦又道:“叔,趁现在崇祯的一千夷丁立足未稳,我们猝然发难才有机会,等崇祯把山阳城内的运军给整合好了,就什么都晚了。”
山阳城不仅是淮安的府城,还是漕运总督的行辕驻地。
所以经常会有1万到2万左右的运军驻扎在山阳城内。
要不是因为有这几万运军,刘泽清早就驱兵攻打山阳城。
“叔,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快点做决断吧!”刘之榦再次催促。
“好!”刘泽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沉声道,“击鼓聚将,起兵清君侧!”
很快,中军大营响起鼓声,随即周围的军营也喧嚣起来,一队一队的士兵从破败的帐篷里钻出来,开始乱哄哄的集合。
为数不多的家丁则开始披甲。
刘泽清在行辕内坐了不一会,大营外骤然间响起杀伐声、兵器交击声。
“什么情况?”刘泽清一下站起身,正要往营外察看时,便看到刘之榦已经气急败坏的闯了进来,身上甚至还带着血迹。
“叔,完了。”刘之榦黑着脸道。
“王遵坦、马化豹他们反了,反了!”
“啥?”刘泽清惊得一屁股跌坐在软凳上。
不过很快,刘泽清又弹身而起,急声说道:“召集中军,带上辎重跟我杀出去!”
“叔,已经迟了。”刘之榦叹道,“王遵坦他们已经把中军大营包围了,四面八方全都是叛军,我们出不去了。”
叔侄俩说话之间,外面的厮杀变得更激烈。
而且兵刃的撞击声及惨叫声正在迅速逼近。
显然,刘泽清的中军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前后不到一刻钟,张国柱、王遵坦、马化豹等人就杀气腾腾的闯进来。
刘泽清定晴看时,发现各领一营人马的武官全到齐了,一个都没落下,看到这,刘泽清便也彻底绝望,这下真的完了。
当下刘泽清拔剑横在颈上轻轻一剌。
但是仅只割破一点儿皮肤,刘泽清便怂了。
当下刘泽清便颓然弃了剑,王遵坦等人便一拥而上将刘泽清摁倒在地捆缚起来,另一边的刘之榦则已经被马化豹几个乱刀砍死。
刘之榦平素仗着是刘泽清侄子没少得罪人。
这会让马化豹等部将逮着机会,还能有好?
好嘛,崇祯甚至于还没有出手,刘泽清这一镇人马就又重归大明朝廷,刘泽清自己也成了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