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如期举行，应试者自黎明而入，走东华门进宫，外面早有专人等候，开始点名，之后便引入大殿。
仁孝皇帝一经点头，便开始散卷，考生门各自做题。
卷子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那些春风得意的进士们先是行了大礼，而后便各自跪坐在书案前，拿着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开始答题。
保和殿内燃着十柱香，待香燃尽之后，便要收卷，当庭决定结果。
仁孝皇帝就在上面正襟危坐，暗暗观察着这些学子的状态。
殿试虽是天子钦点状元，但是如今也有很多老臣在列，侧立两旁。
赵云迪就在下方，暗暗有些忧心，赵羡就在其中。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不过赵羡能达到入籍你这个高度，已经令他十分满意了。
当然了，若是能更进一步，那是最好了！
光宗耀祖的事嘛，谁不期望呢？
仁孝皇帝笑盈盈的靠在御椅上说道：
“赵卿家，赵羡此刻也在其中，朕看过了名册，他此次会试可是名列前茅，令朕刮目相看啊！”
赵云迪忙是谦虚的说道：
“犬子侥幸得中，侥幸得中！”
仁孝皇帝自是不会相信这套说辞，科举之事，哪里有什么侥幸？
“也不知今科谁人能中得状元啊？”
“陛下，今岁北直隶有一考生，名为张志飞，此人颇有才气，已是连中解元，会元了，臣倒是对他颇有信心。”
“陛下，老臣倒是见此番会试第二名为刘勇之人，不拘小节，虽是起于阡陌之间，但是未尝不能高中状元！”
“我说你是老糊涂了不成？这刘勇已是两次位于张志飞之下了，再说殿试考的乃是策论，此人生于农家，多半对于策论见地不深！”
“呸！你猜老糊涂了！那张志飞又何尝不是农人家世？”
“呀？你跟我叫板是不是？我看你是不是和那刘勇有什么千丝万缕得关系？”
“你这是污蔑！老夫还说你与那张志飞是亲族呢！”
紧接着旁边几位老臣又忙着拉架，拉着拉着……
一群人就吵起来了。
仁孝皇帝一时间竟是有些懵逼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头大。
朕就随口问了一句话，就要打起来了，成何体统！
“行了！都住手！再胡闹，都拉下去打廷杖！”
见仁孝皇帝发怒，一群人这才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考生们都在聚精会神的做题呢，倒是在座诸公闹将起来了，这不是丢朝廷的脸面嘛？
赵云迪倒是此号没有卷入他们之中去，此时眼眸殷切的望着赵羡。
赵羡坐在靠右的位置，这次他还算是信心十足。
靠的是策论，他比其他人更有优势，无他，家世好！
而且自己的爹和姑丈都在上面呢，他担心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翻开了试卷，顿时几个大字映入了眼帘。
何以利民！
平时的策论大抵都是治河，赈灾，流民这一块，但是近些年来仁孝皇帝都会处一些不这么宽泛的题目，这次倒是少见的出了。
这种题目众人最是拿手了，但是也有些棘手。
拿去年和今年来说，虽是发生了几次重大的事件，但是都已圆满解决了，有些国泰民安的感觉，在这种时候陛下出了这么一道题，难免令他们有些拿捏不准。
为什么陛下要问这么一个问题呢？
其实要光论答，众人皆是很有把握，但是要看到仁孝皇帝心里去，却是很难得一件事。
在没有理清头绪之前，是不能轻易动笔的。
有人已经开始杂抓耳挠腮了，不得不说这是一道妙手！
虽是看上去最简单的题，却是教众人为难。
但是对于陆正渊的门生来说，这题再简单不过了！
他们的恩师不就一直在做这件事嘛？
在他们眼里，陆正渊做的每件事都是利国利民的，这拿来应答这种何以利民的题不是再简单不过嘛？
第二炷香点燃，有人开始挥毫泼墨了。
赵羡回想起往日的所作所为，以及恩师的尊尊教诲，心里已然有数！
他面露感慨之色，随即动笔，毫不拖泥带水，一股作气。
看的赵云迪都有些心惊。
这有那么简单嘛？
这么快就开始答题了？
慎重啊！
但是赵羡却是对此充耳不闻，完全沉浸在他的世界里。
“既谈利民，先论民！吾少时，薄于管教，对此所知甚少，常害民于无心时，甚愧！今思之，仍觉愧不可当！幸遇吾师，方才幡然悔悟。吾师常言曰：民者，如天下之心也！得民心者得天下，陛下富有四海，威震宇内，隍如已得民心也，利民即利己……”
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不过引的是陆正渊的典故……
张志飞看到此题之时也是早已心里有数。
他想起了自己往日的种种以及恩师的殷切教诲，仿佛走马灯一般，历历在目。
对于他来说，恩师就是天，就是他的神主！
万事莫大于恩师！
利民之事，便是恩师终生所行之事！
他没有像赵羡一般很快动笔，思虑了很久，仿若石化。
他不着急，看的众人是万分火急啊！
就连仁孝皇帝都注意到了这个坐在第一位的人了，他是此次会试的头名。
但是为何还迟迟不动笔？
难道这就被难倒了嘛？
若是如此，朕倒是高看了他了。
仁孝皇帝暗暗摇头。
回首望去，第九柱香已经燃尽了，第十柱香已经点燃了。
张志飞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动笔了。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沾了沾墨，当他的眼神接触到纸上时，瞬间整个人的气势仿佛都变了一般。
如果说之前他像是一只腐朽的铁剑，那他现在就是一柄开锋的利刃！
众人不禁将目光都投向了他，这么点儿时间足够嘛？
有人冷眼，有人质疑，有人鼓励……
“何以利民？自草民记事起，便为民。”
此刻，他脑子里没有功名利禄，没有这次的科考，没有当自己是进士公。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草民”罢了！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他遇到了陆正渊这么好的一个恩师！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走到这一步，才能将自己的这篇文章写给陛下看，写给满朝诸公看，写给天下士人看！
更是对自己的一个清楚的认知！
【作者题外话】：求票求票求票，重要的事说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