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绍宽抬起头望着屋顶叹了口气,“算了,啥养儿费不养儿费的,都不用了。往后他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赵老爷子重重点头,“行!这事就这么了了。园子,快点写好切结书拿给你关大爷按上手印,时候不早了。”
关绍宽猛地一下子低头看向赵老爷子。
马族长暗暗摇头。
你说何苦来着,谁看不出你口是心非?老赵连给一个面子的话都说出口,也不瞅瞅他是啥脾气。
那边关有寿从身上马甲的一侧内兜先掏出了一把钱。数了数,好似不够,他又从另一侧内兜掏出一把钱。
凑齐了一百九十二块五毛,他将自己双腿上多余几张散钱又给塞回了马甲一侧内兜,拿着这沓子整理好的钱放到了办公桌上。
马振中看了看哥们。
——真给?
关有寿也看了看哥们。
——给!
虎不虎?
不给能行?
老族长他们都这么说了,他也应了。别说一百九十二块五毛,就是再加一个零,或是再加两个零,他既然应下,那就得掏出来。
马振中暗叹一声,转过身就拿起办公桌上又散开的一沓纸,开始点数目。点好了,他又当众点了一遍。
“无误,是一百九十二块五毛。”
关有寿点了点头,默默坐回到原位。该说的,他都说了,接下来就等对方在切结书上按下手指印,此间事了。
今晚一切完美进行,唯一遗憾的是计划中突然出现了他姨父这个意外,他到底是欠了他姨父一份大人情。
怕只怕有他挂念亲妹子的大姨在,这份大人情还所费不菲。过去是有他这个外甥在她亲妹子身边,她从不担心。
如今?
人离开,钱就免不了要多给。没准这会儿在老院陪伴亲妹子的大姨现在就被说动心,老姐妹俩正核计跟他要多少。
赵传元一手拿着他新鲜出炉的三份切结书,一手拿着印泥,走到关绍宽前面,将切结书递给了下不了台的关绍宽。
关绍宽迟疑一下,暗暗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接过切结书,又伸出手指头按一下赵传元掌心开了盖子的红印泥。
解脱了。
终于解脱了!
关有寿看着他终于按下了手指印的那一刻,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有那么一刻,他还鼻酸想落泪。
与分家还有一顿分家宴不同,各位在场作证的老人各自在三份落下手指印在表示断绝关系的切结书上后离开了。
当然,少了酒席,关有寿来之前已经安排好闺女等他们散场之后开始给在场的各位家里送去一包半斤红糖。
走这份礼是有讲究的。
给多了,给早了,免不了会给各位添了麻烦。就如梁大爷,关有寿相信给早了,刘春花第一个就会嚷嚷梁大爷被他收买!
关有寿无意去试探各位来帮他作证人的老人们立场,或者说他们各自想法。只要做到让自己无愧于心,他就能挺直脊梁骨。
铁盒,还是那个铁盒。
只不过现在里面还多了一份切结书。
另外的两份,其中一份连同那一百九十二块五毛被关有福收走,还有一份先留在老马家当存底。
同样的,关有寿也没客气。在关有福收走东西,他就第一时间将铁盒内的切结书和那些文书遗书的全塞进自己内兜。
啥?
婚事要带走?
听不懂!
他也听不到!
要不是实在没心思将精力放在关绍宽身上,关有寿倒是很想让人隔三差五地拉对方去看留守住一晚试试。
瞧~
多乖~
这边散场,因关大娘还未到场,老族长还是让马振中陪同关有寿去一趟老院。至于去干嘛?自然是谢养恩。
这次关有寿倒是带上了在队院代替马三爷看守驴子和马匹的儿子关天佑一同前往老院探望关大娘。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叶大贵。
叶五爷是不会去的。他正压着要勾起的嘴角一本正经地背着双手与赵老爷子他们几位出了院子想跟他老伴老姑娘报信。
哼!
让他老姑娘下跪!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如今就到了。
“爹,咋样儿?”
叶五爷和赵老爷子他们在三岔路口分开,还未拐进山脚下那座院子,出来迎接他的叶秀荷开口就问。
叶大娘拍了拍老姑娘的手,示意她先别急。毕竟是相处了大半辈子的老伴,从他走路的姿势,她也瞅得出心情很好。
“有爹出马,啥事解决不了。”
“哈哈哈……”
叶大娘跟着闷笑出声,这老头,又吹上了。“不会让人讲究吧?姑爷现在人呢,这是去了那边?”
“对。”叶五爷点头,“今晚还算顺利,就是多花了些钱,不会有人瞎讲究。有理有据,有礼有节,姑爷会做人。”
“花了多少?”
啧~这老婆子!咋就没注意他说姑爷会做人这句话,反而盯着钱?“……二百块。二十五年养老费一次清。”
“二十五年是啥意思?他快七十了吧?算他能活百岁,也该是三十年,咋就挑了二十五年?不好听。”
“对,就是两百五的意思。”叶五爷畅笑出声,关老头货可不就是个彪子!“是马老三说以姑爷分家出来那年算起。”
“是二十四。”
叶五爷无语摇头,“一年才多少钱?三十斤苞米面才两块七,加上那五块养老费,也就七块七。”
也就是大中那小子按现价算成九分一斤,这要换成关家族人内部解决,哪还会按照十几年前的分家书核计。
姑爷这心计……
“年礼都没算上?”
“断了关系还算啥年礼?”叶五爷再次摇头,“你啊……”憨人有憨福。“幸好当初分家分的及时。”
“爹你咋不说我分出来一穷二白?”
“今晚就有人嘀咕当时你们差不多分了五十块对吧?还是你梁大爷说姑爷当年手头稍微宽松就还了分到手的东西。”
要不然二十五年买断?
想得美!
这还是在姑爷被“逼”急了道出委屈的情况下,否则就关绍宽那一把又一把眼泪的,能不能这么快断了关系还不一定。
姑爷也是有个福气的,交了一个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叶五爷一想起马振中搬了一张办公桌堵在房门前就想笑。
这些混小子!
还怕谁听了不是过继而是断绝关系,不想掺和进来离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