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单位忙得头昏脑涨的梅老对关有寿今夜突然到来,感到颇为意外,他还下意识地望了眼前方窗口。
关有寿懒洋洋地走到他办公桌前面的一侧沙发坐下,“刚和大军喝了两杯分开,想想您肯定又加班,我就来了。”
“一除一等于几?”
“我就喝点啤酒,没醉。爹~先别忙了,歇歇,陪我聊聊呗。你说你就是机器,成年累月转下来,也得停下来保养一下不是。”
梅老睨了他一眼,盖了上手上钢笔的笔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离开了书桌,走到他旁边的沙发坐了下来。
关有寿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按压着他的肩膀,“你看你,不干到倒下是不罢休了。”
梅老喟叹了一声,“这才到哪儿,那些在外的同志们才最辛苦也最危险。不忙不行,总要为他们安全负责。”
关有寿抿紧了嘴,捶打起他的双肩,“那你总得为自己身体着想一二。身体好才能待在这个位置上。”
“放宽心,我现在就好的很,有保健医生跟着,再活个二十年绝对没问题。倒是你,怎么又喝酒了?”
“就两杯啤酒。”
“孩子们没在家?”不然好好的不在家歇着,跑出来找齐家小子干嘛?“还是不放心立嵘出差在外?”
“没,今晚一大帮子孩子在咱们家里聚餐。你说我要不要找陈教授打听一下安安毕业论文通过了没?”
“不放心?”
“嗯。李叔也惦记着这事儿,前两天还问我有没有信。以李叔的说法,他觉得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安安之前的实习报告,他就签了。课程呢,能两学期全科满分,剩下就毕业论文这一关看能不能一致通过。”
“如初跟你怎么说?”
“她说她这是先例,只怕没那么容易过关。陈教授让她暑假再写几篇论文,实在不行就等下学期。
他这边是打算先让平安的论文发表,只要在学术圈内发表过文章得到证明,提前毕业不是什么大问题。”
“是这么一回事。”梅老缓缓点头,沉吟片刻,他问道,“他就没问如初接下来想上哪个单位上班?”
“问了,给的建议就是让平安出国进修。”
“这还差不多。今年如初学校就有几个留学名额,以我看,毕业证书倒是次要问题,他是想借此为他得意学生争一把。”
“我就是考虑到这个问题,寻思着要不要跟他说明了,我家平安没想要留学名额,可借口不知用哪个合适。”
“说说。”
“那几个名单上的学校不在我的期待值上,我想我闺女上最好的学校。你说我这么说,他会不会气炸?”
梅老轻笑出声,“大义快要到了。”
“哦,义叔……”关有寿的手一滞,“你是说义叔?义叔他要回来?我没听错吧?是义叔又过来?”
梅老拍了拍自己肩上的手,“对,他这次亲自过来接你们出去。你父亲的意思在你生日之前,他要见到你。
原本他还想他自己亲自过来接你们走。”这招狠啊,只好换成大义过来接人。“我看他是嫌命长了。”
关有寿沉默了下来。
“我就猜到他连着汇了三次钱就绝对不耐烦,这次大义带不走你,下次他可能连关勇都会派出来。”
非常有可能的。
搞不好义叔还在孩子祖父身边说先生不放人。
“你说他糊涂不糊涂,还骂我干死干活都做不了主,连他儿子都护不住图什么。那破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
通上电话了?
“我都懒得说他,好不容易接通电话,一开口就破口大骂,也就是我这当姐夫的不跟他计较,气得我连饭都吃不下。”
关有寿张了张嘴又合上。他想问为何没喊他接电话,按理来说,孩子祖父肯定会想和他这个儿子通话。
可先生最后这句话一出,他再问已经没什么意思。
“他就占在他的立场上考虑,怎么就不想想一旦你们一家子都出去,很多事情都不一样,我能不多考虑一二?”
唉……谁都没错,是他的错,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关有寿吁出了一口气,苦笑摇头。夹心饼干不好当啊。
“就是现在让你们出去,我还担心你们在外安全问题。他倒好,轻飘飘来一句,谁敢动老子儿子一根头发试试!”
“他以为他关景之是总统不成?简直瞎胡闹!当时把我给气得哟,有外人在身边,有些话,我又不好说。”
“你说他糊涂不糊涂?那桌子拍起来的声音连我这边都听到杯子摔碎了。我还得帮他说好话,说他也不容易。”
“听我这么一说,他倒好,更得意了。说什么把他儿子压着当筹码,他都记着,惹急了他,别怪他翻脸。”
“你听听,这是他该说的话?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你在这边待不下去,有恃无恐的什么话都敢说。”
“当时我只好骂他两句,又接着帮他说好话。不说他就你一个儿子,好几十年都没见到孩子急眼了,还能说什么。”
“我还得帮他找理由,说你祖母年纪大了,他压力也很大,你这当儿子又跟他不是一条心,不怪他急眼。”
说着,梅老连连摇头,“这破脾气……纨袴子弟就是纨袴子弟,装得再人模人样,一急眼就可以看出来了。”
关有寿默了一下,转身去拎起一旁的热水瓶到书桌前拿起梅老的搪瓷杯子,帮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痴儿,感动了吧?”梅老接过杯子,揶揄地看着自己弟子,“你老子他可是有一颗慈父心,要不要手帕?”
关有寿哭笑不得摇头。
“不是我说他,你说他急什么?我都跟他说好了,最晚不会超过明年,我一定会让你们出去跟他团圆。”
“几十年都等了,还等不了一年半载。我猜这事儿肯定跟大义脱不了干系。这货儿居然还敢跑过来,看我怎么修理他!”
关有寿挠了挠头,坐到了梅老身边,“你没说是我不想出去?几年前仁叔过来,我就已经跟他说的很明白。”
梅老斜了他一眼,“他儿子能有错?对照你闺女德性就行。我爹爹就是对的,我爹爹咋可能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