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燕珩见她又出神,忍不住出声提醒,大手将她小手拉过来,握在掌中,“为何要提徐氏?”
傅嘉鱼清澈的眸光,转过来,落在男人丑陋的面庞上,半晌,郑重道,“因为我欲以谢氏之财,支持废太子举事。”
燕珩一愣,狠狠怔住,“什么?”
话既已说出口,傅嘉鱼反而轻松了不少,莞尔道,“夫君听过废太子之名么?”
燕珩心中震颤不已,抬手,抵住唇畔,尴尬的狠咳了几声,“倒是听过,听说他名叫燕珩。”
七年了,京中无人敢提起这个名字,也许早已有人忘记了还有一个废太子,煎熬一般活在水深火热的墨城。
至于燕珩二字,他自己说起来,都觉得有些陌生。
傅嘉鱼弯起眉眼,笑道,“听说他年少英武,少年天才,十岁便跟着徐皇后上了战场,十二岁立下军功,十五岁,在军中已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了,军中上下都很服他,就连天子也很忌惮这个儿子。”
这些话,都是她在《外室娇》的话本里看到的。
她一个足不出户的闺中女子,自然没见过少年天才的威风。
只听说,当年他带十万大军回东京,凯旋入东华门,城中百姓夹道欢迎。
他一身铠甲,一袭白衣,一杆玄墨麒麟玄铁银枪,英姿勃发,帅气逼人。
天子在马背上打天下,这个儿子从出生开始,便背负起徐氏满门与燕家的希望。
他本该欣喜高兴,可见儿子越优秀,他心中却越是害怕。
徐氏光芒太盛,遮盖了他这个开国之主的光辉。
也正因如此,后来巫蛊之祸,太子还什么都没做,他便命人千里捉拿太子回京,欲除之而后快。
数百精悍的玄鹰卫,于将军崖一役,被废太子斩杀干净。
这是何等的凶悍英勇!
燕珩见小丫头眼中露出痴迷之色,心中很不是滋味儿,“难道昭昭喜欢废太子?”
傅嘉鱼小脸一红,“夫君胡说什么,我只是敬佩他而已。更何况,听娘亲说,我婴孩时,他曾抱过我,也算是我的哥哥吧。”
燕珩挑眉,“哥哥?”
傅嘉鱼软软道,“是啊,他大我六岁呢。”
燕珩噗嗤一笑,被小姑娘这柔软可爱的语气萌得心中发软,“他有何敬佩的地方,不过一个失败的废人,连母亲和舅舅都护不住,就连自己也被安氏一族折磨得生不如死。”
傅嘉鱼下意识反驳,“他不是废人,他只是一时受困,总有一日,他定会洗刷徐氏一族的冤屈,重振徐氏雄风,说不定还能夺回太子之位,让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知道他的厉害。”
燕珩目光深了深,长久以来平静无波的心湖微微荡漾,“原来在昭昭眼里,燕珩是这般厉害之人。”
“他再厉害,也与我无关紧要的,我心里只有夫君你。”傅嘉鱼怕他吃醋,主动坐到他身侧,循循善诱,“夫君,我知道世人都不敢再提徐皇后,可我娘亲与徐皇后交好,将她当做亲姐妹一般对待,后来甚至将她当做自己的亲人。娘亲不会看错人,徐皇后不是坏人,她的儿子燕珩,也绝不是池中之物。”
燕珩道,“可我却听说,他身中安氏之毒,已经命不久矣。”
傅嘉鱼笃定道,“他不会死。”
燕珩自嘲,“昭昭如何能确定他不会死?”
连他自己都拿不准的事,她一个从未见过“废太子”的人,是怎么有底气说出这种话来的?
傅嘉鱼眸子轻转,笑得甜美,“自然是因为他天赋异禀,乃天定之人,老天爷当然会保佑他平平安安,健康长寿。”
总不能告诉徐公子,她看过人生话本儿,燕珩就是下一代大炎天子吧?
“总之,他不会死,还会活很久,而且一定会是个明君。”
她越说,眸光越亮。
“夫君,我赌他能夺回天下。”
燕珩目光深邃,倒也不置可否,只是大手覆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手指缓缓收紧,“那昭昭要怎么做?”.??m
傅嘉鱼道,“我有泼天巨富,助他起势,轻而易举。”
燕珩抬眸,“那你要如何去找他?”
傅嘉鱼懊恼道,“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今夜我与夫君说起此事,夫君,你怎么看?”
燕珩顿了顿,“我——”
傅嘉鱼满眼期待,“我们夫妻一体,夫君无论如何也会与我一起,支持我,对么?”
燕珩没好气的扯开嘴角,他要怎么告诉她,他就是她口中那个非池中物还能活很久的燕珩?
“夫君……”傅嘉鱼本不擅撒娇,小手抱着男人的手臂,晃了晃,红唇微努,“夫君不愿也没关系,只当我今夜没说过此事可好?我向你保证,日后所做一切,绝不会连累夫君……若能成事,夫君只管跟我一起享福便是,若不能——”
燕珩无奈,叹口气,将人重新搂回来,“我并非不愿。”
傅嘉鱼杏眸微弯,愉悦的勾住男人修长的脖颈,“那夫君便是同意了?夫君从墨城来,见多识广,又是满腹诗书学问通达的读书人,若能辅佐我,我必能事半功倍。”
燕珩满心复杂,眼神澹静的望进小丫头清澈无涯的瞳孔里,“这条路,并非易事,昭昭若选择了他,便要想清楚,一旦踏上这条不归路,便再也不能回头。”
傅嘉鱼认真点点头,“我想得很清楚。”
燕珩徐徐道,“徐皇后尽心尽力辅佐燕氏,为他生儿育女,最后落得个全族灭亡,毁誉而死的下场。昭昭,你不怕那燕珩也是薄情寡恩冷酷无情之辈?”
傅嘉鱼斩钉截铁道,“我不怕。再说了,我又不是他的妻,我只是以妹妹的名义助他,将来等他夺得帝位,能记我谢氏之恩,遵循徐皇后遗愿,废除士庶之别,兴办女子学塾,允许商人入仕为官,男女皆可参加科举,我就心满意足了。”
燕珩微愣,这才想起她是他徐玄凌的妻,而不是他燕珩的妻。
他有些想笑,唇角笑意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