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了鬼似的指着徐眠,“大人,这孩子……长得……”
苏梦池冷淡的瞥他一眼,“嗯?”
张乾语塞了一会儿,紧张的闷头坐到火堆旁,明亮火光照亮了小丫头的脸,粉嫩的鼻尖,肉乎乎的脸蛋儿,五官俱是精致无比,没有一处不完美,除了那双干净澄澈得仿佛秋水一般的眼眸,其他地方都与苏大人极为相似,就好像一个缩小版的女版苏大人坐在他眼前。
“她长得好像……”
苏梦池大手微顿,不愿从张乾口中听到那女人的名字,心头有几分烦躁,“像什么?”
张乾知道自己逾矩了,忙低下头,傻笑几声,“属下大概是看错了,只是这丫头长得真好看,这世上好看的人都差不多,都是浓眉大眼,眼珠子亮晶晶的。”
苏梦池仍旧一脸淡漠,并未将张乾那话放在心上,世上相似之人太多,霜晨月与那个女人也有几分像,这小团子只有眼睛像她而已,不足为奇。
他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耐心,替小丫头剔除了腿上伤口的碎石。
这丫头与寻常孩子不一样,心性坚韧,这么疼的伤,若是他人只怕要哭得人心烦,但她只是红着眼,泪珠子挂在睫毛上,晶莹剔透的瞳仁好似蒙了一层水雾,惹人心疼。
她乖巧的坐着,疼得厉害的时候会用小小的手指揪住他的衣摆。
那双手很白,右手食指的肉窝窝上有一颗痣,很容易让他联想起某个人,也曾在最受不住的时候,红着眼拽他的衣襟,告诉他,让他慢点儿。
“大哥哥。”
苏梦池收回神思,没抬头,“嗯?”
徐眠笑得灿烂,稚气的笑道,“谢谢你。”
苏梦池避开她的笑,神色冷漠,态度冷淡,很不喜欢孩子的模样,“不用。”
张乾默默在一旁听着这冷酷的语气,便觉得后背发凉,但那丫头却半点儿也不害怕,真是奇怪极了,要不说人长得就和苏大人像呢,一看这一大一小脾气便相投,难不成这小家伙是苏大人的私生女?
可苏大人这些年身边没什么女子啊,霜姑娘也一直未怀孕,苏府已经很多年没有传出喜事了。
张乾琢磨了半晌也琢磨不出什么,又不敢当着小家伙的面脱衣服烤干,干脆请示了苏大人,自己一个人去外头的廊下,单独生了一堆火。
客栈大堂里安静下来,徐眠眨眨眼,歪着小脑袋,打量苏梦池。
大哥哥蒙着面,垂下浓密的长睫,眼睛很好看,鼻梁挺拔,能从缝隙间看见他好看的薄唇。
“大哥哥,你长什么样呀,我能看看吗?”
苏梦池眉头皱起,不耐烦的抬眸看她,“看我干什么?”
徐眠不悦的嘟了嘟嘴,咬着牙关,趴在男人怀里,眼睛红彤彤的,“小眠儿想看看救命恩人长什么模样,日后等眠儿寻到娘亲,就让娘亲帮眠儿报恩。”
苏梦池神情冷峻,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见不得这孩子哭,她眼泪一落,他心都要碎了。
他绷着脸,深邃的黑眸里翻涌着不悦。
“真的不可以看吗?”徐眠哭得更楚楚可怜了一些,索性整个人爬进他怀里,小手环着他的脖颈,伸手便要去揭他的面巾。
张乾坐在门口看得呼吸都紧了,生怕面前严拢寒霜的男人一抬手便将那小女娃扔出去。
可他想象中的残酷画面并未出现,那丫头伸手揭苏大人的面巾,速度极快,大人也并未阻止,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心。
他又愣住了,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难不成是老天爷看不过去了,专门给孤寡多年的苏大人送来的吉祥物!?
徐眠小手抓着面巾,怔愣又惊讶的盯着眼前这个俊美帅气的男人,小舅舅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可眼前这人薄唇挺鼻,五官如画,侧脸犹如刀削一般凌厉分明,比爹爹还好看!
“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啊!”
苏梦池俊眉轻拢,见小丫头笑得开心,眉头微微苏展,“别乱动,你身上有伤。”
徐眠眼巴巴的望着他,“没事儿的,小眠儿不疼!大哥哥,你要去哪儿?你能带我去找娘亲么?”
张乾嘴角微抽,在心中默默给小女娃点了个蜡,苏大人此次北上,有要事在身,怎么可能会答应她找娘亲这种事儿。
下一秒,却听冷漠男人道,“你娘亲在何处?”
张乾觉得,这脸,可真疼啊。
徐眠小脸微垮,也不如先前那般明媚了,从男人怀中起来,乖巧的坐到一旁,语气低落道,“我不知道,可我从小就没有娘亲,爹爹说我娘亲已经死了,我在世上只有他和小舅舅两个亲人。”
她复又扬起明亮的大眼睛,无辜的问,“可大哥哥,死了是什么意思?”
苏梦池被小丫头稚嫩的语气问得一噎,若是平日,他根本没有耐心与一个孩子周旋。
可今夜,他看着她在火光下肉嘟嘟的脸,心中莫名觉得亲切。
“大哥哥?”徐眠坚定无比的瞪大眸子,似要从他嘴里问出个答案来。
客栈四处漏风,夜里风寒,他一个成人都觉得寒冷,那小团子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嘴角紧抿,神态紧绷,好似半点儿也没感觉到寒意。
他淡淡的将她拢到身边,将外衣脱下来,把小小的她裹在衣服里,漫不经心道,“死了就是从世上消失了,她的肉身会被埋进土里,一年后化作一具白骨,十年后,化作灰烬,你想找娘亲,永远也找不到。”
“不可能!”徐眠用力瞪着眼,眼泪争前恐后从眼眶里涌出来,“我才不相信娘亲死了!她不会丢下小眠儿不管的!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苏梦池目光淡漠,在他看来,小孩子心思简单,对死亡理解并不深。
等她一年两年三年的找不到人,自然便会知道死亡的含义。
他不再多解释,残忍道,“只要你想找,那便去找。”
“天南海北,我总会找到的!”
小女孩儿很倔强,瞳孔大而幽幽的望着他,说完这话,便背过身子,气鼓鼓的在草堆上团成一小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