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了,八月桂花开得正好,娘亲院子里好大一棵桂花树,月落姐姐,疏星,你们去摘了来,下午咱们做广寒糕吃。”
谢流芳看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傅嘉鱼一觉醒来竟真的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对了,别伤着树。”她自己拿上披风,无奈的抿了抿唇,“罢了,我同你们一起去吧。”
谢迎院中,金桂飘香,那棵大桂花树下,主仆几人忙忙碌碌,生机勃勃。
谢流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对谢流年道,“阿兄,你有没有觉得昭昭很不对劲儿?”
谢流年轻笑,“哪里不对劲儿?我看昭昭好得很。”
谢流芳皱了皱眉头,“故作轻松,假意微笑,对中秋夜宴之事只字不提,寻常受了伤的女子都会哭哭啼啼好几个月的,怎的偏我们家小五一点事儿也没有?”..?
谢流年嘴角勾起一抹淡嘲,“还有更让你惊讶的呢,昭昭已经让吴伯伯去找京中的媒人了,她准备重新寻觅一位夫婿?”
谢流芳大吃一惊,“什么?”
果不然,又过了几日,那能与张娘子一较高下的李娘子便欢欢喜喜的上了门。
傅嘉鱼昏睡这几日,京中其实并不如他们所见的风平浪静,前些时日谢家被捧得那么高,中秋夜宴一夕之间跌落神坛,谁家都想来踩上几脚。
不过她将自己关在溯洄园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安安静静的养自己的胎。
什么程家傅家李家张家王家的帖子一概不接,外人来下的拜帖统统不接受。
各家各府上的宴会,故意来请她的,她皆找了合适的理由推脱了。
不管别人怎么奚落讽刺她,也不管她们风言风语的谣传些什么,她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发生,想着在肚子彻底大起来之前给宝宝找一个靠谱的父亲。
只是李烨实在烦人得紧,多次登门来拜访,拦也拦不住。
她对他根本无意,上辈子是,这辈子亦然。
前两日他又上门来求亲,被吴掌事打发了出去。
她在廊下见男人久久伫立在假山石旁的九曲桥上,一双眼睛乌沉沉的,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慌得厉害。
“昭昭,你到底觉得我哪儿不好,告诉我,我可以改,我甚至可以为了你重新做人。”
傅嘉鱼实在无奈,李烨没什么不好,只是她不爱。
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毕竟与他一起成长的,是曾经那个连她都看不起的自己。
不爱这句让男人嗤笑一声沉了脸色,他大手攥住她的手腕儿,将她逼到墙边,炙热的呼吸喷洒下来,他就这么盯着她,仿佛一头野兽窥视着他的猎物。
傅嘉鱼并未反抗,如今的她看起来完好无缺,内里早已千疮百孔,一双死灰般的眼睛只是微微动了动,轻轻抬起。
李烨黑着俊脸,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后来他转身便走了,她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院子里摆着李烨派人送来的礼物,他实则是个心思细腻至极的人,这么些年,看似在国公府里毫不关心她,其实对她的喜好清楚得很,送的都是她喜欢的。
不过,如今她本就心情不佳,对这些也提不起兴致,便叫人将箱笼收拾起来,还回卫国公府去。
那之后,李烨便再没有上过门。
傅嘉鱼自己过得浑浑噩噩,每日里瞧着与下人们欢声笑语,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可只有月落知道,她很多时候会一个人坐在南窗底下,望着外面无尽的天色,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那时,月落才明白,姑娘不是不难过了,她只是被生活推着向前,为了腹中的孩子,暂时将心底的伤痛埋藏了起来,每到夜里再揭开,第二日再藏起,如此反复,其实最伤人心,若她没有怀孕,也许还能大醉一场……如今却似一点一点的折磨,耗费人的精气。
她深知姑娘对太子是不一样的,世子那点儿伤害,只是令姑娘重新振作起来,可太子的薄幸却带走了姑娘的三魂七魄。
她要重新活过来……只能靠自己。
……
李娘子上门这日,跟着丫鬟弯弯绕绕走进溯洄园这奢侈至极的华美庄园,踏过无数条游廊亭榭,才来到清雅极致的濯缨阁中。
虽是商户人家,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皆规规矩矩的,没有半点儿腌臜污浊之气。
进得内堂,李娘子震惊的看着那搁在高几上一盒金灿灿的金子,瞬间瞪得两眼放光。
“傅娘子这……这是……”
不怪她如此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只是她在这东京做了几十年媒人,成就了无数桩婚事,其中有好的有差的,但都是寻常百姓人家的姻缘,与权贵高门根本搭不上边儿啊。
傅娘子的事迹她是听过的,再怎么说,她也是曾做过太子的女人,这样的女人眼光必定很高,她这种手里没什么好资源的私媒怎好拿得出手?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主人家拿出这么多金子来寻姻缘的,是以心底越加慌乱,不知傅娘子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家,才能达到她的要求才是啊。
傅嘉鱼见她瞪直了眼的模样,弯了弯眉眼,让月落给她奉一杯热茶。
李娘子心虚的受了,在玫瑰椅上坐下来,谦虚道,“不知傅娘子知不知道我?我确也是做了很多年媒了,却不是官媒,只是些寒门百姓的私媒。”
“我知道。”傅嘉鱼含笑打量她,李娘子是个老实巴交的老妇人,嘴上还算能说,做媒也踏实,“听闻李娘子做的媒,十有**都是白头偕老的,只要能达到这条,便足够了。”
李娘子不太好意思的抿了个笑,扭着手里的帕子道,“那傅娘子想要什么样的人家儿?我这儿怕是没有达官显贵的公子哥儿,倒是有些家里清贫的读书士子,还有那家道中落不得不找我做媒的前富贵人家,不过商户也有,前些日子,卫家的家主卫倾倒是有意找个正头娘子来着……”
“这些我都不需要。”傅嘉鱼打断她,微微出神,又淡淡的笑了笑,说,“不需要太富贵的,只要品行端正,听话懂事,孝顺家中长辈,祖上三代没有纳妾的即可。”
“那容貌长相呢?”
“不必太好看,最好是平凡一些。”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