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有问题。网,”
朵儿人很实诚,听完朱大勇的介绍后,身体一躬,向他致歉道:“只要骑兵先顶上,就算是我领着也一样。”
“后来我们逮着一些逃散的流贼骑兵。”朱大勇道:“审问过后才知道,那里头有好几十个边军出身的,还有几个是夜不收。”
“人呢?”朵儿急道:“这帮人要是夜不收,收到骑兵里头可是好手。”
“人全砍了。”张瀚笑眯眯的道:“这些人心野了,先当逃兵,再杀良善,满手鲜血且不知悔改,没有一点人性,这样的人就算夜不收,我留他们何用?”
朵儿先是一征,接着道:“这说的也是。”
朵儿又道:“不过咱们的骑兵到底还是太弱。”
说这话时,朵儿摩拳擦掌,脸上满是遗憾和不足之感。
“骑兵战法和具装我正在考虑,”张瀚起身,说道:“你们先挑选有灵性的,多锻炼骑术。朵儿你的百总暂时不必回任,最近我们会小规模扩充弓手,人来了你先挑,只要够格的,骑兵先挑。”
“是,大人!”
朵儿和朱大勇都是大为欢喜,都是立正躬身,答应下来,其余在场的军官都是面面相觑。
众人一时散去,只有王长富和梁兴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留了下来。
王长富道:“大人,眼下还是剿匪为主,骑兵不重甲损失太大,重甲则无力长途奔袭,也不好进山啊。”
张瀚赞道:“长富到底是司把总了,话说在很关键的地方!”
王长富说的确实是这一次骑兵战的关键,刚刚朵儿和朱大勇可能也想到了,但未必有王长富说的这么简单又准确。
普通的骑兵战就是对冲,进入射程后彼此对射,抛掷武器,如果是骑兵对步兵,可以不停的冲刺射箭,拉乱步兵队列,阻隔粮道,袭扰后方,战法很多,当年打遍天下的蒙古人就是擅长用重骑兵和轻骑兵配合,中国重骑兵的巅峰则是南北朝时期,北魏时期是重骑兵的黄金时代,那些鲜卑武士骑着高大的战马,马披甲,人重甲,战士都是百战余生,披的甲都是最坚固的铁甲,几千重骑兵冲锋时就如地动山摇,能对抗重骑兵的只有重骑兵,而鲜卑武士用重骑兵为主力,骑兵侍从为步兵和仆役,步骑配合,立下赫赫战功,最终骑战之法被北周和隋唐继承,唐时又是中国武力的一个最顶峰时期,盛唐之下开始走下坡路,不过宋时还有步人甲和神臂弓,到了大明虽然逐走暴元恢复中华,但就纯粹的王朝武力来说,除了火器亮点外,骑兵步兵的水平是大幅度下降的,具甲和兵器的水准也是下降,不要说时代在进步这些东西就会进步,老实说明朝普通营兵的水准连战国时的军队也比不上,更不必提和强汉盛唐相比了。
现在张瀚的部下骑兵就是在战法和装备上都很普通,朵儿他们练兵很用心,但骑兵不是仅仅靠练就练出来的,骑兵比弓箭手更难练,好的精锐弓箭手没有几年功夫是出不来的,战场上那么紧张,满天飞矢,好的弓手还能从容射箭,体力不失,箭矢基本保持准头,没有十年之功都很难办到,骑兵则是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飞奔向前,然后迎着飞矢和投枪还击敌人,在颠簸的马背上要躲避和瞄准,然后对冲时使用兵器削砍或是戳刺敌人,利用马速带动杀伤敌人又得保护自己,还得不被战马摔落在地,如果是骚扰步兵,还得测算距离,远远杀伤步阵,同时还需找到缺口和薄弱处,冲阵而入,杀伤敌兵……
合格的骑兵要承担的任务十分繁多,包括在阵前掠阵的架梁马,哨骑,传递消息的塘马,夜不收,抄掠为主的轻骑,而骑兵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催锋折阵,陷制敌人的骑兵,冲跨敌人的军阵,追歼败逃的残敌!
张瀚一直很重视骑兵,他没有明说,但自己心里很明白,骑兵是未来辽东战事十分要紧的一环!
纯粹的步兵,在白山黑水那样辽阔的地域里,怎么保障几千里的粮道和后勤补给?就算能正面打的八旗抱头鼠窜,没有强力的骑兵,你怎么逼迫他们与你会战,怎么保障自己一路的推进?
难道真的一路修堡垒过去?那得多少人力和物力?
八旗现在很穷,不少旗丁没有披甲,或只有棉甲或锁甲,战马都不是很充足,有不少旗丁是没马的,要不然老奴也不会设“无马的跟役”这样的军职在八旗之下。
但这种情况很快会得到扭转,从万历末年到崇祯年间,八旗会持续的打击蒙古各部,林丹汗会西迁,大量的部落投靠后金,战马源源不断的输入装备八旗,等张瀚够资格插足辽东时,没有大量的准备充足的骑兵,他拿什么和女真人玩儿会战?
王长富和梁兴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明白对方的意思……眼前这大人,旧日东主,做事向来不会无的放矢,都是有备而为,看来骑兵的问题是要解决了。
“你们俩别鬼鬼祟祟。”张瀚笑骂道:“装备好办,要紧的是兵,不论是薪饷还是吃食,衣袍还是日常福利,甚至伤病,身后抚恤,我已经全部做了能做的,底下的事还是要看你们,练不出强兵来,啥都是白搭。”
梁兴笑道:“咱明白。”
王长富在一旁道:“大人,咱们留下来,主要还是想问问……什么时候入山剿匪?”
“怎么,又有异动?”
“俞士乾一伙被咱们打怕了,他们缩在恒山东脉那一片,听说就抢了一些粮食缩在深山里,连山下的镇子也不敢扫,军情局那边有消息,他们只剩下五百来人,在土匪中还算是大股,力量也强,毕竟咱们当日打的不是太狠,他们的老弟兄多半留存下来,等于是核心还在。”
王长富猛说了一气,脸上露出兴奋之色道:“咱们现在军心士气复振,又是初冬时也不怕扰民,不如沿着军情局弟兄汇出来的通道地图,进山去狠狠剿平了俞士乾一伙再说!”
梁兴这时却道:“上次咱们打败流贼,斩首不少,大人报功上去,上头怎说?”
张瀚这时听出来两个主官的意见并不是那么相同,一起来多半是梁兴却不过面子,这时提起功劳上的事来,当然是泼冷水来着。
有人配合就是好,张瀚淡淡的道:“上头只勉励了几句,说是咱们守土有功,不过擅离信地有过,功过相抵,这事就算了。”
“我呸!”
王长富涨的脸红脖子粗,粗口骂道:“咱们又不是正经武将,大人这巡检立下这般大功,最少该把军职往上升几级才是!”
张瀚笑道:“算了,我又不指着这事升官发财,要是真想往上,倒不如送银子打点来的快。”
因为这一次军功张瀚并没有打算运作升官,所以朝中有人也难办事,各衙门都是有意刁难,张瀚又不是土司,不是世袭的巡检,加官对他来说也没太大意义,关键还是他不想弄的风头太盛,惹的人太过瞩目……李庄这里已经被不少人攻讦过,再盛夸自己部下的武功赫赫,风头太劲了,不是什么好事。
在大同和太原乃至宣府的那些大佬们眼中,这里不过是打败了一些不上档次的泥腿子流贼,杀了一些人,不过如此,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俞士乾以前还有些名气,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还有一点,就是上头这些人承认张瀚的功劳,岂不就是自扇耳光,承认自己此前应对乏力,根本没有理会地方上的死活?
要是这一点叫科道上落实了,弹劾下来,上头叫自辩回话,这话可怎么回是好?
种种原因下来,张瀚就算在大同和阳和都有强力的后台,这事情也扭不过众人的心思,不论是文巡抚还是郑兵备都不可能冒着绝大风险去得罪那么多的同僚,把整个官场弄成自己的对立面。
“大人这事,上头有不少人会承情的。”
梁兴说了一句,又接着道:“长富,无利不起早,俞士乾来打灵丘,咱们操家伙干他娘的,现在他被打残了也老实消停了,咱们还追着他打,自己可能死人,还要耗不少钱粮,上头还不落好,地方上没准还有士绅说怪话,你说这是何苦来!”
“唉,既然这样,最近还是拉练为主吧。”王长富叹口气,说着。
张瀚笑道:“年前就是拉练为主,反正经费早就批给你们,怎么用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是,大人。”
两个司把总这一下算是真正达成了一致意见,王长富意兴阑珊,梁兴却是脸上带笑,出门时他故意迟了一步,待王长富出门后,梁兴一闪身又进来,对张瀚道:“大人,长富有些死心眼,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再打俞士乾。”
“你是说?”
“这贼寇咱们要养着啊。”梁兴很兴奋的道:“有这股大的,还有那些小的,咱们巡检司招人旁人都没有话说,平时出去拉练,百姓看见多夸说咱们的兵保境安民是好样的,若是没土匪,咱们就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废话。”张瀚对这个心腹也没有什么好瞒的,虚踢一脚笑骂道:“我早决定了,要不然这一次怎么没把他们彻底消灭。”
“我就说当时出动骑兵包一下,了不起多死几个人,俞士乾一伙就全完了,怎么大人不曾下这决定,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