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八年正月十五,盱眙城。
这座后世大名鼎鼎的小龙虾之乡,现在是一座......非常繁华的港口城市!
没错,盱眙现在还没有小龙虾,但却是一座直通大海的港口城市。因为龙虾原产于美洲,现在还没来中国呢。而淤塞淮河入海口的泥沙,现在也没随着黄河滔滔而来。黄河现在还没改道南流,所以盱眙一带的淮河河道那是又宽又深,万吨巨轮都能进出自如,何况这个时代的帆船、车船?
另外,因为黄河夺淮还没有发生,所以现在的淮河和长江一样,不仅是黄金水道,而且还是滋润了淮河两岸无数田地的母亲之河。而淮河两岸,也是不亚于江南的富裕繁华之地。
包括蔡州、颍州、光州、寿州、亳州、濠州、泗州、宿州、徐州、楚州、海州、淮阳军和涟水军,那真是处处好山好水好地方啊!
而太上皇行宫,则在宣和八年的正月十五日,沿着汴河水道,浩浩荡荡的进入淮河,停泊在了泗州首县盱眙城外,戒备森严的码头上。
早就接到消息的两淮南各地的高官,这会儿都云集在码头上等着接驾......接太上皇赵佶和皇长子洛阳王赵论(在赵论离开开封府之前封的)的大驾!
这两人才是“大热门”啊!
如果赵楷在开封府殉国了,那么洛阳王就会接班当官家,而太上皇赵佶则会摄政掌权。
所以他们俩现在共乘一条大舟,犹如众星拱月一般,在数十条中型车船的前呼后拥之下,浩浩荡荡的而来,泊在了盱眙城外最大的一座码头旁边。两淮各地的高官都恭恭敬敬的候在码头上,等候着上皇和洛阳王的召见。
而赵佶的嫡长子定王赵桓乘坐的官船,却在一处破旧的码头旁泊着,也没什么人来拜见......真是凉凉啊!
不过赵桓表现的倒也豁达,这一路该吃吃,该喝喝,和王妃朱琏牵手找乐子的事儿也一点不耽误......而且兴致比起之前当太子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
而且赵桓还不知从哪儿学来了一套“牵手之术”,牵得朱琏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而在“牵手之余”,赵桓还拐弯抹角的跟朱琏打听她和赵楷的关系......问得朱琏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朱琏认识赵楷比认识赵桓还早......赵桓就是个“宅男”,除了是官家赵佶的嫡长子之外,就没一点出众的。而且他高高在上,朱琏在嫁给他之前,连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而赵楷打小就是“天龙”,“天生龙娃”(赵楷牛逼到了开挂的地步,已经不能用天生牛娃来比喻了),那就是个“小赵佶”,真是样样都精通啊!开封府的贵族女子,上到半老徐娘,下到青春少女,谁不喜爱赵楷?朱琏当然也不例外。
而且赵楷这个“小才子”到处溜达,和开封府城内一帮贵族少爷小姐接触的机会很多。
所以朱琏和他早就认识,常在一些诗会、茶会上见面。
但是这种情愫并没有发展的机会,因为喜欢赵楷的人太多了,赵楷哪儿能一一应付?这不得累死?
而且赵楷和他爹赵佶一个口味,一个是青楼天子,一个是楚馆亲王,都好和花魁红行首交际。压根不会和朱琏这样的贵族少女随便牵手。
不是朱琏不漂亮,也不是朱琏的才华比不上那些红行首,而是那些红行首牵就牵了,没什么了不起的。而朱琏牵一下麻烦就大了......一定轻薄好色的帽子扣下来,还怎么争国本?
就在太上行宫船队靠上盱眙码头的前一夜,赵桓又缠着朱琏打听赵楷的事儿,问的朱琏都有点烦了,最后不理他自己一个人蒙在被窝里面眯着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船也靠了码头,赵桓也不见了踪影。
朱琏还以为赵桓去给太上皇请安了,于是自己换来个女史,伺候着洗漱完毕之后,换上了身翠绿色的衣裙,这才从楼上下去。到了楼下,这才发现自己的丈夫赵桓正在见客,来客不是别人,正是行宫使之一的高俅高太尉......当然了,这个是“真高太尉”,不是赵楷手里的那个“虚拟高太尉”。
真高太尉的脸色很很难看,而且还挂着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看见朱琏出现,赶忙起身行礼,就要告退。
赵桓却叫住了他,“高俅,你是孤家的心腹,不必回避王妃了。”接着他又笑嘻嘻的对朱琏说,“王妃,出了个奇事儿......金贼在三山浮桥那边被高太尉杀败了一阵,直到正月十二日,还没能过黄河。另外,在正月十一日,高俅他还上了梁山!”
原来是三山浮桥之战的消息传到盱眙这边,不过不是朝廷的正式通报,而是河北转运使司、河北东路安抚使司、京东路转运使司、京定西路安抚使司等衙门的飞马急递所报——这是赵楷的命令。赵楷担心开封府一旦被金兵包围,他的旨意出不去,外面的消息也进不来,地方上就会群龙无首,所以就把太上行宫当上了一个“备胎朝廷”。
而为了让这个“备胎朝廷”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接管权力,当然就得让赵佶、赵桓等人拥有可以及时获取消息的渠道了。
“什么?”朱琏吃了一惊,“高太尉不是......难道还有一个高太尉?”
赵桓笑道:“哪儿有啊!就一个高太尉!高俅,你说呢?”
高俅苦笑道:“殿下,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官家为什么要让人打着臣的旗号去御敌......”
赵桓闻言哈哈大笑,又问朱琏,“王妃,你知道吗?”
朱琏马上摇头,“大王,妾身哪儿知道官家的心思?”
赵桓嘿嘿一笑:“你不知道,我却知道!”他顿了顿,“一定是官家亲自临阵了!他怕别人知道,所以才打了高俅的旗号。”
“大王,他为何怕人知道?”高俅还是一头雾水。
赵桓笑道:“这不明白着?下面的臣子要知道他总在前线转悠,一定会上奏劝阻。而金贼要知道他已经出了开封府城,还亲临战阵.....只怕会分兵攻打开封府,同时再以重兵围攻他。到时候,恐怕就要进退失据了!”
分析的好像还有点道理!
朱琏和高俅都在心里面一声叹息——这个赵桓当太子的时候浑浑噩噩,怎么被降为定王之后就越来越英明了呢?
赵桓想了想,已经从椅子上起身了,他对朱琏道:“王妃,我和高俅去一趟太上皇那边,就不会来用午膳了。”
......
赵桓和高俅登上赵佶乘坐的舟船时,这位大宋太上官家正在捧着一本河北转运使兼知大名府事蔡懋让人递来的奏章。身边还站着一个和赵楷长得有点像的年轻人,正是赵楷的同母弟莘王赵植。
看见赵桓、高俅二人到来,赵佶一边招呼他们落座,一边问赵桓道:“大哥儿,你知道三哥儿的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吗?”
赵桓在椅子上坐好后,就笑着回答道:“父皇,现在三哥儿的所作所为,当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抗金了。只要对抗金有利,他一定会去做的。而对抗金不利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去做。”
“是吗?”赵佶看着儿子,心说:不能吧?朕的儿子怎么都那么深明大义了?
他们之前为了争国本还斗了个鸡飞狗跳呢!
赵桓明白老爹的心思,一脸慈祥的笑着对父亲说:“金贼是本朝开国以来所遇到的最强敌手......三哥儿只要能打败金贼,就没有什么好惧怕的。如果他打不过金贼,那一切都是虚无。对咱们来说,也是一样的!”
一样?
赵佶心想:老三要是抗金抗死了,你的机会就来了!
赵桓笑着道:“父皇,现在三哥儿已经下了勤王的诏书,咱们也应该帮衬一下啊!”
帮衬?赵佶一听这话,眉头都拧成团了,“怎么帮?”
赵桓一指身边的高俅,“当然是让高太尉出马,率领两淮之间的抗金义军走海路北上了!”
“定王......”高俅一听这话就吓着了,“臣不懂水战啊!”
赵桓笑道:“不懂不要紧......据孤所知,你也不懂陆战啊!不也在三山浮桥打败金贼了?”
“那,那是......”高俅道,“那是别人打的,臣只是被人冒名了。”
“那这次你亲自去吧!”赵桓笑吟吟看着高俅,“高太尉,你不要怕,孤已经替你找了三个帮手。”
“帮手?谁?”高俅问。
赵桓笑道:“一个是孤家的五弟肃王。一个是赵挺之之子赵明诚。还有一个是环卫将军,魏王一派的子孙赵叔向。”
高俅张着大嘴,扭头看着赵佶。
赵佶道:“大哥儿,五哥儿是亲王,怎么可以带兵打仗?”
赵桓笑道:“事急矣!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咱们赵家的天下,赵家人不出来保着,还能指望他人吗?而且三哥儿器量宏大,不是太祖之后的先帝们能比的,根本不必担心他猜忌宗王和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