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上邽城依山傍水而建。
这惊狼岭,是城南乌油江南岸的一个山岭,东西和城墙相接,再往南就是绵绵群山了。
那本来是个荒山野岭,没什么人去。
可侯良景爱好山水,这惊狼岭又是城里的最高处,可以俯瞰全城风光。
他曾无意中登上过一次,非常喜好。
于是,他就出钱把那片山岭买了下来,修了条山道和一个院子在山腰上,闲时上去观瞻一二,做为疗养散心之所。
只是,现在已经不怎么去那里了。
“是啊,”赵寒道,“每次在那里呆久了,回来都会全身发冷、胸闷气窒,好像刚从冰窖里爬出来似的,还怎么去?”
侯良景脸色一变:
“赵小郎君,您……是怎么知道的?”
“山北水南为阴。”
赵寒道:“那惊狼岭,是这上邽方圆百里内的至阴之地,人畜都难长住。
只有不畏阴寒、与天地同生的草木,才可在那里生长。
侯掌柜,您这笔买卖,可是真不值当哟。”
侯良景愣愣的。
“不过现在值了。”
赵寒一笑:
“洛伯父的招魂,还有咱们的据险固守,都有地方了。
宗大人、张大哥,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去惊狼岭,准备一切。”
张陌尘点头,就说他是跟着孟凉打过来的,对孟凉的人马非常清楚。
我们只有六十人,就算有了天险,也难以抵挡他的四千府兵。
所以,必须调动城里一切可用的人手。
贾振说,除了跟着他的那些衙役,他还有一帮喝酒吃肉的过命兄弟,可以找来帮忙。
沈小玉说,她青玉院里,也有一批可以调用的人。
侯良景也说可以去找城里的商家,借他们的家丁护院过来。
“还有凌姑娘和袁公子,”洛羽儿道,“现在我们都是朋友了,我去找凌姑娘说,他们肯定会来帮忙的。”
“那靠你了啊。”
赵寒想起了那位冰霜少女,一笑又道:
“眼下,其他的事都安排妥当,就剩抓拿’恶鬼‘的事了。
恶鬼杀了孔原之后,暂时没有再现身。
可它一定在暗中观察着,等候时机,随时可能再次下手。”
“而他下手的目标,必定是那份西秦将官名表上的人。”张陌尘道。
“名表上共有十五人,”赵寒道,“现在的受害人已经有十三个,就只剩下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独孤泰、慕容安平。
所以,无论他是不是‘恶鬼’,我们都必须对他严格监视。”
张陌尘说,他已让人暗中监视独孤府和县衙的一举一动,一有动静,马上就会回报。
“那万一,那恶鬼下一个要杀的,是另一个活着的人呢?”洛羽儿问。
赵寒说,所以我们也要尽快查清,这个人究竟是谁。
本来只要拿名表一对,把那十三个受害人和独孤泰都排除了,那剩下的一个人也就清楚了。
可那些人“假死”之后,都改了姓名。
里面除了徐继贤之外,其他的都对不上。
洛羽儿说,孔原和独孤泰也改名了,可我们也对上了。
我们就照同样的方法,一方面查看《百官志》对那些西秦将官的各种描述,再和我们了解的受害人的消息,仔细比对。
那要确认这些人谁是谁,也不是难事嘛。
沈小玉点头称是,也要过来帮忙。
宗长岳见诸事已定,就要先行告辞去做准备了。
侯良景就说,那惊狼岭山道崎岖、地形复杂,一般人不好找路,他想去给宗大人带个路。
“那就谢过侯掌柜了。
张大人、赵小郎君、诸位,宗某在惊狼岭上,恭候大驾。“
宗长岳向众人一拱手,用幞帽遮住脸,带着侯良景、商贩汉子和那位安师傅,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远处,偌大的城池中,隐隐有兵马喧嚣之声。
……
……
小院内,老屋中。
半空中,玄光组成的各种星月图案流转着,一个小洞飘在最中央,赤红如血,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直到吞干食净,又过了许久,小洞才化作了一抹微红,散入空气之中。
凌若缓缓睁眼。
乾极坤罔,阴灭阳噬。
星相术中,此乃至阳至烈之兆。
难道,在这个小小的上邽城里,竟然要有什么化外“大劫”发生?
大劫,至厉者,可震天动地,祸害苍生。
“十姑娘。”
门外,传来霜姨沙哑的声音。
“什么事?”凌若道。
“那个姓洛的小娘子就在门外,说有事想见您。”
“不见。”
“她还递了封书信进来。”
“放着。”
“信上的落款,是个‘寒’字。”
白衣少女眼神一凝。
“拿进来。”她说。
“是。”
门轻轻推开,银发妇人弓腰进来,把一张纸放在桌上,又退了出去。
凌若拿起那张纸,皱巴巴的,上面写了几个随性的大字。
她凝视着那些字。
良久,她把纸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随风而散。
凌若站了起来,往对面的墙走过去。
那是一面古旧的木墙,没有任何的装饰。
空荡荡的墙面中央,挂着一条长长的古木匣子。
匣子的上下左右,有四颗宝玉般的物事,深深镶入了墙体里去。
几道淡淡的玄光,在宝玉间缓缓流转着,好像一条玄光锁链,捆住了匣子的全身。
匣身上,那只无名灵禽青色的翅膀,似乎比从前又张开了许多,隐隐有脱匣高飞之意。
匣口缝隙间,一丝清冷的光芒,正在危险地颤抖着,好像想要挣脱什么逃出来。
凌若仰望着那个匣子。
良久,她忽然捏了一个手印,几句咒文念出。
墙上,四颗宝玉猛然抖动。
那一刹,墙体乃至整间屋子,都微微颤了起来。
啪……
宝玉全部粉碎落地,玄光锁链消逝而去!
咧的一声,古木匣子脱离了墙体,往屋顶缓缓飘了上去。
它是那么的从容自若、不紧不慢,仿佛整个天下,尽在掌握之中。
它每一次挪动,空气中,就会荡起一层元气波纹,整个屋子都随之颤抖。
白衣舞动,漫天起!
凌若一下跃上了半空,一伸手,抓在了匣子的七寸之处!
呜……
古木匣子似乎挣扎了起来,有个什么虚无缥缈的声音,在里头隐隐地叫着。
一道冷芒在凌若的指尖生起,如同冰川上的火焰,灼烧着那个匣子,也灼烧着少女那双清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