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霜。”
李玄苍道:
“你说,那姓赵的小子使的,像是天师门的道法?”
当今天下,正道化外修行界中,有三个至高无上的道法宗门,号称“三大道宗”。
天师门,冲虚书院,太上世家。
这数百年来,凡世间改朝换代,沧海桑田。
而这三大宗门,永远隐藏在那些云山雾海之间,不为世俗所知。
可是化外修行界里,只要一提到这三个宗门的名字,无人不心生敬畏。
相传,这三大宗门之中,个个都是这世上顶尖的化外人物。
其中那些宗主、真人等等,其法力更是已臻化境,举手投足之间,便可荡魂摄魄,石破天惊。
天师门,正是这三大道宗之一。
霜姨点头道:
“这赵寒使的,似乎是天师门五行法门之中,土行一系的法术。
可他的那种法力和施法之术,又有些怪异,像是旁门左道一般。”
“天师门,土行的旁门。”
李玄苍回忆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某人”的样子,仿佛出现在了眼前:
“难道,这赵寒会是那家伙的弟子?
不。
那家伙,早就不收弟子许多年了。
就算他要收,这世上,又还有谁能进得了他的法眼?
不,决不可能。”
“家主,”霜姨道,“依老奴之见,那日在上邽出世的,也未必就是那上古血脉。”
“说来听听。”李玄苍道。
“是。
那一日,那劫数将要出世之时,突然又再隐遁。
如若那真是上古血脉之一,那它要出世、乃是天命之数,绝无逆转之理。
显然,这是被什么大能之人,使用了天地玄力,暂时又将其镇压住了。
可这上古八大血脉,那是何等的无上神力。
这世间,谁能阻拦得了?
就算是当时有天师门的高人在那里,那也不可能办到。
而那赵寒,充其量只是个天师门里的年轻弟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你就不懂了。”
李见玄道:
“那天师门中,确实有不少异士能人。
像那内门的几大宗主,还有我的那位老友,天师门的掌门真人。
要说他们之中有人,运起毕生修为,再借助其门内某种上古秘法,能将那上古血脉暂时控住,那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你说得也不错。
那姓赵的小子,他的法力比起那些掌门宗主来说,不过沧海一粟、不值一提。不要说收伏上古血脉,就是他当时站在旁边,也会形神俱灭、魂飞魄散。
这小子,他怎么就活过来了?”
他思索着,又问:
“阿霜,你真的确定,那小子当时就在那地下?”
“这个……老奴曾经查过,目前尚未查清。”
风过,小院里,一片古朴幽静。
“那袁三郎呢?”
李玄苍道:
“他不是一直和凌丫头在一起的么?怎么不见了?”
霜姨道:
“上邽一事之后,袁公子本来也想跟着十姑娘,一起过来的。
可是冲虚书院那边派人过来了,说是袁院主让袁公子回书院去一趟,有事相商。
父亲之命,袁公子不敢违抗,这才向我们告辞去了。
那冲虚书院的人还说了。
他们那边,一切道侣婚事的事宜也已备好,就等我们这边了。
家主,袁家已派人来催了不下数十次了,看来,袁院主他是真着急了。
可十姑娘她又不肯回去,这……”
“凌若她对那袁三郎,怎么样?“李玄苍道。
霜姨摇摇头:
“就跟从前一样,始终相守以礼。
家主,老奴是真不明白。
袁公子出身天下至尊名门,文才法力、样貌举止,哪一样都是这世上的顶尖少年人物。
而那个赵寒,随意浪荡,整日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
十姑娘怎么就看不上袁公子,偏偏看上他了呢?“
李玄苍瞥了霜姨一眼:
“谁说凌丫头看上他了?”
“是……”
霜姨连忙低头:
“以十姑娘的身份,就连袁公子那样的人物,那也只是堪堪能够相配。
那姓赵的小子,又何德何能,能得十姑娘的青睐?”
“那小子,”李玄苍淡淡道,“现在在哪儿呢?”
“就在扬州城中。”霜姨道。
“是么?”
李玄苍淡淡一笑:
“好,我倒要看看。
那是个什么样的浑小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敢打我李玄苍女儿的主意。
要真像阿霜你说的,是个那样下九流的人物的话……”
李玄苍双手一负,浑身的玄色长袍之上,隐隐有一道玄光生起。
那一刻,院子四周的空气、树木,全部颤抖了起来,就连那四面厚重的墙壁,也都咯咯作响。
“那这扬州城,就是他今生最后的踏足之地。”
李玄苍望向了墙外,那一片恢弘的城池。
他那把苍遒浑厚声音,在院子里回荡着,带着一种令人生畏的威压。
身后,霜姨低头站着,浑身颤抖不已。
……
……
大唐扬州的夜,是绚丽的。
夜市里,灯都亮起来了。
高楼红袖、笙歌曼舞,在那一道道烟波水桥之间,飘流萦绕着。
游人们时而簇拥在一起,时而三三两两,或纵情吟诗,或说笑唱和,一派欢乐升平的景象。
洛羽儿走在繁华的夜市大街上,左右看着。
她从小在陇右长大,那是大唐西北之地,一派苍茫荒凉之色。
像这种秀美繁盛的江南水乡景象,她还是头一次见,样样都觉得好奇,新鲜。
“又想买珠花啦?”
身旁,赵寒笑道。
洛羽儿看了看街边林立的小摊,点点头,笑着把手一伸:
“拿来。”
“喂,这可是我最后的二十文了。”
赵寒掏出些铜钱,放在了少女白皙的掌心。
洛羽儿收入怀里,莞尔一笑道:
“今晚淘货的底子又有了,谢啦。”
“哎,”赵寒摇头笑道,“有时候我是真的搞不懂,你们这些姑娘人家。
见了街市就要逛,逛了这钱袋就要空。
买那一堆珠花衣裳什么的,结果都放着积灰尘,不戴不穿的。
要开衣裳铺子那?”
洛羽儿盈盈一笑,玉指一点道:
“你懂什么?这叫买开心,懂吗?”
“你开心,我痛心。”赵寒捂胸,做了个心痛的样子。
“行啦,”洛羽儿笑道,“你啊,就别装了吧。
我还不知道你?
你跟无惧不一样,钱财的事,你从来都没放在过心上。
再说了,我说过会还你的,你还痛什么劲啊?“
“是吗?”赵寒手一伸,“那太好了,拿来。”
洛羽儿玉手轻轻拍了赵寒的掌心一下,一阵柔软光滑。
赵寒的手嗖地缩回去,装了个很疼的样子。
洛羽儿咯咯一笑,也不管他,就想继续往前走,看有什么饰物可以买的。
嘭……
前方远处,一道烟火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盛开成了一朵美丽的花。
这是焰火,早在前隋时,就已经有了。
隋炀帝诗云,“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写的正是它。
只是,这焰火要用黑火药做,而黑火药又是那么稀有难得,所以一般的人家都是买不起的。
就算买得起,也不是人人都能买得到的。
今晚这城里能有焰火,乃是因为今日,恰好是扬州一个重要的地方节日。
城里,那些有钱人家为了喜庆,就专门花了大价钱,请了能工巧匠,做了这焰火来放。
所以,这也是洛羽儿人生中,第一次见到。
她兴奋极了,下意识地一下挽赵寒的手臂,指着空中的烟花美景:
“快看赵寒,是焰火,焰火啊!”
赵寒一愕。
他看了看自己那只被少女挽着的手,手臂上,一阵暖暖的少女体香,传了过来。
而那个大眼睛的清纯少女,正兴奋地望着烟花绚烂的夜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切。
赵寒暖暖一笑,也望向了那烟火。
夜色下,长街边。
两个少年男女手挽手、肩并肩,一起望着那片璀璨的夜空,久久不语。
人生苦短,世事茫茫。
似这等火树银花、千灯璀璨,这一刻的良辰美景、相守相随,一生之中,又能遇上多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