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吴绛仙跳了江,我们赶紧就想打捞去。
可那条浊河,赵法师你也是见过的,那水又大又急,早就给冲没影了。
这上哪里捞去?
要知道,那“藏珠宫”唯一的线索,就在皇上的尸首和吴绛仙的身上。
如今这俩家伙都沉了江,这线索就断了,那往后,那“藏珠宫”要怎么找?
老子顶了个“反贼”的大罪名,参加这场宫变,性命差点都丢了,就是为了那些宝贝。
如今这眼见到手的线索,就这么没了。
当时我那个懊恼啊,就捶胸顿足的。
文官没说话,也是一脸的懊悔。
只有那给使头头,他只是冷冷望了一眼那条大河,说了句:
“回去。”
我当时就说,回哪里去?
如今皇上死了、宫变结束了,宇文化及那狗东西利用完了我们,就丢在一边不管了。
他不找个借口,给我们来个“杀人灭口”,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说到的那些承诺,肯定不可能兑现了。
我们就算回去,还有什么好干的?又能干些什么?
文官也是不明白,和我一起盯着给使头头。
给使头头就说了:
“自己的宝贝,当然要自己找,难道还等他人来施舍?
这扬州城虽然大,可我们有的是时辰,花上几日、几月、几年,把这城里城外全都翻个遍。
那个‘藏珠宫’,不就露出原形来了么?”
他这一说,我和文官顿时惊醒了。
没错。
既然干了,那就干到底。
宇文化及那混账靠不住,那我们就自己个去找!
于是,从宫变那晚以后。
我们三个就带着那些禁军的弟兄,到处找了起来。
我们先是沿着浊河下游,找了一通,想看皇上和那吴绛仙的尸首,会不会浮到岸边上来。
可愣是没找着。
于是,我们又暗地里,在那江都宫和扬州城的里里外外,挨个地界地找。
而那时候,宇文化及见宫变成功了,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他就给自己封了个大丞相,给司马德戡封了光禄大夫、温国公,他的那些心腹手下,也是一个个封官的封官,给赏的给赏。
对于我们这三个“局外人”,他好像都给忘了。
而对于“藏珠宫”,宇文化及好像也很想找到,还特地派人人手,跟我们一样地到处去找。
可是,他手下那一大群的文臣武将,整天吵着要回关中去。
尤其是那些骁果军的人马,好像要再不回去,他们又要起来闹事。
宇文化及当然不想学,那死鬼隋炀帝。
他也就顾不得什么“藏珠宫”了,赶紧任命了手下的大将陈棱、做了江都太守,带着一些兵将留守。
宇文化及自己准备了几日,就带着剩余的九万骁果军,匆匆离开了扬州城,走北边、绕路回关中去了。
我们当然知道,跟着他们去,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更何况,“藏珠宫”还没找到,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所以,我们就找了个由头、留在了城里,继续找我们的“东西”。
后来没过多久,我们就听到了北边传来消息,宇文化及那帮人走到徐州的时候,突然内讧起来了。
司马德戡和几个将领,想暗中做掉宇文化及,把兵权夺回来。
没料到被宇文化及发现了,先下了狠手,把司马德戡那些人,全给杀了。
他手下那九万多的骁果军,也是逃的逃、散的散,就剩下两三万人了。
再后来,我们又听说,宇文化及接连被瓦岗军的李密和夏王窦建德,打败。
宇文化及被窦建德抓住了,砍了头。
那帮跟着他一起走的大臣和将领,脑袋也都被砍了下来,挂在城头示众。老百姓们看到了,都吐口水,大骂他们“反贼”。
这些人,最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当时我听了这消息,可真是又庆幸,又后怕。
庆幸的是,自己没有跟着北上,不然,我的脑袋也一定是没了。
后怕的是,老子参与了那场宫变,这反贼的罪名,这辈子可是脱不掉了。
越是这么想,我就越想要找到那“藏珠宫”。
老子要拿着里头的宝贝,改个名字,做个富家翁,从此过好日子去。
可是,这扬州城真是太大了。
不说别的,就是这江都十宫,这山里水里地里宫殿里的,哪里都有可能是那藏珠宫的所在。
我们花了不知多少的力气,可连那些宝贝的汗骚味,都没闻着。
当时扬州附近,该有杜伏威和李子通,好几支反隋的贼军。
他们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宫变的消息,立即就打着“铲除乱贼”的名号,领着大军,往扬州攻击过来了。
宇文化及留下的、那个江都太守陈棱,就是个窝囊废,根本不懂怎么打仗。
这扬州眼看又要大乱,要保不住了。
我、文官,还有那给使头头,我们三个可也是参加过宫变的。
要是扬州落入了那些贼军的手里,宇文化及他们是个什么下场,可就摆在眼前的。
虽然,我们都很想要宝贝,可还是性命要紧啊。
于是我们就商量着,先暂时离开扬州,各自寻找出路,安定下来。
每个人都留个联络的法子,等这阵风过去了、事情消停了,我们仨再回来,一起暗中继续寻找“藏珠宫”。
可谁知这么一走,就是十几年,我们都没有再见。
其实,我也明白。
隋炀帝死了,尸首也被那吴绛仙抱着,跳了江。
没有任何的线索,这扬州城又这么大,要找那个“藏珠宫”,那不就是大海里捞果子吗?
这怕是捞一辈子,也捞不着啊。
所以,从扬州离开以后,我的心渐渐就淡了。
我就把名字改成了“德正”,自称在前隋当过大将,趁着李家的皇上爱收揽降将的机会,投了大唐。
从此我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大唐将军。
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名叫令狐行达,更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参与过那场宫变,还吊死了隋炀帝。
我就安安稳稳地带我的兵,拿我的俸禄,过我的日子了。
这一来二去、十几年过去了,“藏珠宫”的事,慢慢地就忘了。
可是赵法师,这俗话不是说嘛,人不看天、天看人。
就在几个月前,我正在长安当差,忽然收到了一封密信。
我打开一看,竟然是那给使头头,写给我的。
自从当年离开了扬州,我们就再也没见过,我也没听说过他的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在哪里的。
在那封信里,给使头头就写了几句话。
就是这几句话,让我突然就想起了,那件十几年前的往事来。
“他那几句话,”赵寒道,“说的就是‘女鬼沉江案’的事,对么?”
令狐德正点了点头。
他说,没错,那给使头头说,近来在扬州的地界,出现了一桩离奇的“女鬼沉江案”。
而根据他的观察,那个所谓的白衣女鬼,正是当年跳江的吴绛仙。
当年,我们找遍了浊河下游,都没有找着她的尸首。
那是因为,这个疯女子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又活了十几年,今日又回到扬州来了。
当时我看了,就觉着奇怪。
白衣女鬼和吴绛仙,这两人相差了十几年的时辰,根本就搭不上界的。
这给使头头怎么就说,她们是同一个人呢?
“那是因为,”赵寒道,“女鬼身着白衣,每次出现,都抱着一个小孩尸首模样的东西。
她还把沉船上的人,都弄成缩小的干尸模样,还用绳子吊起来。
这,就和当年隋炀帝被杀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那给使头头就是根据这一点,判断出,那个白衣女鬼就是吴绛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