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兵部尚书李鬻与左侍郎徐贯,连同兵铸局局丞李缙,三人一同来到了冶造局的司署官邸前。
当这三位走下马车时,守在冶造局官邸府门外的两队兵卫也正在打量着这三人。
“止步。……此处乃冶造局重地。”
一名兵卫队长上前拦住了李鬻等人,并仔细打量着李鬻、徐贯、李缙等人的官服。
朱紫、朱红的官服……
『来者是朝中要臣啊……』
兵卫队长的脸上堆起几分笑容,又说道:“不知几位大人前来冶造局所为何事……”说到这里他忽然认出了前几日刚刚来过这里的李缙,惊讶唤道:“李局丞?”
见此,兵铸局局丞李缙走上前几步,拱手说道:“几位,此乃我兵部尚书李(鬻)大人,与左侍郎徐(贯)大人,我等想求见肃王殿下。”
“见过尚书大人,见过侍郎大人。”
冶造局外的兵卫们连忙向李鬻以及徐贯二人行礼,而与此同时,那名兵卫队长在行礼之后,一脸遗憾地说道:“这可真不巧,肃王殿下最近几日都没有来冶造局。”
他说这话时,表情显得有些怪异,想来,肃王赵弘润因与兵铸局的事心中大怒的小道消息,早已传到了这些兵卫们的耳中。
“肃王殿下不在冶造局?……怎么办,大人?”兵部左侍郎徐贯回顾兵部尚书李鬻问道。
李鬻沉思了片刻,沉声说道:“先进去再说。”
听闻此言,徐贯点了点头,对那名兵卫队长说道:“能否放行让我等在官署内等候?”
“这个……”那名兵卫队长脸上露出了为难的之色,迟疑说道:“几位大人,并非卑职不肯放行,实在是……我等只是在此值守,并无权利放行啊。”
这并不是这名兵卫队长的敷衍之词,其原因就在于,冶造局署内是没有本府卫兵的,但随着冶造局在朝廷中的分量越来越重,兵卫府便派出了几队兵卫,负责维持冶造局一带的治安情况。
因此从根本上说,冶造局官署外的值守兵卫,他们并不属于冶造局,他们与冶造局隶属于两个不同的系统,因此,这些兵卫们没有权限决定是否放李鬻等人入内。
更要紧的是……
那名兵卫队长瞥了一眼那块挂在官署门外的木牌,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一行字,『兵部与狗不得入内!』
“恐怕卑职斗胆得将三位大人拦在府外了。”
兵卫队长满脸为难地说道。
顺着那名兵卫队长视线所指的方向,兵部尚书李鬻与兵部左侍郎徐贯亦瞧见了那块带有侮辱性的木牌。
李鬻:“……”
徐贯:“……”
见此,兵铸局局丞李缙皱了皱眉,上前说道:“能否代为通报一声,我等想见局丞王甫大人。”
听闻此言,那名兵队大人的表情变得更加尴尬了,半响后为难地摇了摇头。
“这简直……岂有此理!”
徐贯眼中迸出几分怒意。
也难怪,曾几何时,小小一个冶造局,他们兵部何曾放在眼里过?可如今,这个冶造局竟然敢将他们兵部的尚书拦在官署门外,还刻意在府邸外悬挂着侮辱兵部的木牌,简直岂有此理!
可怒归怒,但徐贯却不敢径直上前将那块木牌砸个稀巴烂,毕竟他们此番是为何与冶造局化解矛盾而来的,更何况,冶造局如此憎恨他们兵部,他们兵部亦有无法推脱的因素。
『为今之计……』
李鬻目视着那块木牌良久,心中已有了主意。
“走,去一趟工部本署。”丢下一句话,李鬻反身回到了马车上。
见到李鬻等人乖乖离去,冶造局府门外的兵卫们可谓是松了口气。
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眼下是那位肃王殿下以及冶造局在跟兵部以及兵铸局怄气,但若是牵扯到他们这些兵卫,那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可让这群兵卫们没想到的是,大概半个时辰左右,李鬻等人所乘坐的这辆马车又回来了。
『怎么又来了?』
那名兵卫队长一脸苦涩,正要上前阻拦,却忽然瞧见继兵部尚书李鬻之后,马车中又走下一位年老的朝中大臣,工部尚书曹稚。
“就是这么回事。”
只见李鬻与曹稚一同走到冶造局的官署府门前,指着那块刻有『兵部与狗不得入内』的木牌,表情有些不渝地说道。
“喔呵呵……”
工部尚书曹稚瞧了一眼那木牌,呵呵笑着。
旋即,他对那名兵卫队长言道:“老夫,乃工部尚书曹稚,劳烦足下代老夫,向冶造局的局丞王甫大人通报一声。”
“……是。”
那名兵卫队长急匆匆地奔入了府内。
见此,曹稚转头望了一眼李鬻,可还未等他开口,就听李鬻怏怏不乐地说道:“正如我说,我欠你一次。”
“喔呵呵……”工部尚书曹稚呵呵笑着。
不出意外,没过多久,就见身材略有些肥胖的冶造局局丞王甫从府内飞奔出来,顾不得调整呼吸,便将工部尚书曹稚行礼。
“下官王甫,见过尚书大人。”
也难怪,毕竟工部乃是冶造局曾经的上署,而工部尚书曹稚更是冶造局局丞王甫曾经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冶造局可以不给兵部任何人面子,但是工部尚书曹稚这位整日笑呵呵的和蔼的尚书大人,相信冶造局内任何人都不会无视的。
“王局丞礼重了,贵署已非我工部下署,实在不必对老夫行礼。”
“尚书大人说得哪里话,我冶造局虽自立门户,但仍算是半个工部的人啊。”说到这里,王甫转头瞧了一眼李鬻、徐贯、李缙三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拉了下来。
平心而论,依王甫的性格,本没有胆量给李鬻、徐贯、李缙等人脸色看,但问题就在于赵弘润已派人知会过了,叫他装出不待见兵部的样子,其中缘由,王甫大致可以猜到。
望了一眼李鬻等三人,王甫又望向曹稚,苦笑说道:“尚书大人,您这样……让下官很是为难啊。”
“喔呵呵。”曹稚和蔼地笑了笑,摆摆手说道:“给老夫一个面子,请这三位大人一同入内,再派人去请肃王殿下过来一叙,如何?”
王甫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挣扎了良久这才松口道:“下官不敢保证肃王殿下会来。”
“提老夫的名字。……老夫这张老脸,在肃王殿下面前还是稍微有些用的。”
“那好吧……”
王甫故作无奈地点了点头。
而与此同时,赵弘润又在哪呢?他在他六王叔赵元俼的怡王府。
事实上,赵弘润这几日也怪无聊的。
要知道,他逐渐已经习惯每日到冶造局去当差,但是为了维持『余怒未消的肃王』这一形象,赵弘润最近都没有去冶造局,干等着兵铸局或兵部自己送上门来。
说实话,在习惯了忙碌之后突然间变得无所事事,这的确怪无聊的。
好在六王叔赵元俼已决定定居在大梁,总算是让赵弘润有了一个作伴打发时间的对象。
不过今日在与六王叔赵元俼闲聊时,赵弘润却听说了一件让他颇感兴趣的事。
“成皋合狩?……那是什么?”
“你不知么?”六王叔赵元俼奇怪地瞧了一眼赵弘润,解释道:“你父皇使礼部主持此事,邀请了阴戎几个大部落的首领,一同在成皋关附近狩猎。”
『这好端端的,干嘛邀请外族的人一同狩猎?』
赵弘润皱了皱,忽然,他心中微动,试探着问道:“莫非是为了『借道』一事?”
他口中的『借道』,指的是年底他三伯南梁王赵元佐率领那五万新军出征支援陇西,为此向居住在三川之地的阴戎部落“借道”,免得对方因为魏国大规模出兵心生怀疑,以至于发生没有必要的冲突。
“正是。”六王叔赵元俼点点头,正色说道:“从成皋关到陇西,得穿过好些个居住在三川之地的阴戎部落,若能与他们取得默契,你三伯西征支援陇西一事,就会便利许多。……如若不然,恐损及我大魏与阴戎几十年来的和睦。”
“和睦?”
赵弘润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淡淡说道:“侵占了我大魏的三川,这数十年来时不时地骚扰边境,这也算是和睦么?简直是恶邻啊!”
“恶邻?”赵元俼闻言不由地失声笑了出来,不过在笑了几声后,他感慨地说道:“的确。不过,我大魏暂时还无力从那个恶邻手中将那个名为『三川』的后院夺回来,因此,维持目前的局势是必要的。……虽然是外族,但阴戎对我大魏的威胁,要远比楚、韩来的小,不是么?”
对此,赵弘润无从反驳。
不可否认,六王叔赵元俼说得没错,阴戎与韩、楚是不同的,前者在魏国力量薄弱的时候趁机占据了三川之地,只是为了想得到那块土地肥沃、水源丰富的土地繁衍部落,他们并没有『称霸中原』、『称霸天下』这种目标;但韩、楚不同,这些国家相互攻伐并非是为了替国人抢占更多的领土,他们的最终目标,是攻灭中原其余各国,一统天下,这是中原各国与外族最本质的区别。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韩、楚等国家对魏国的威胁,要远比“强行借宿”在魏国“后院”三川之地的阴戎部落来得大,而且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