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相声四门功课说学逗唱,事实上早先根本就没有这种说法,真要是细细的算起来,相声应该有十二门功课,这才是对的。
郭德强自然知道,只是从来没在台上提过,为什么呢?
说出来容易得罪人。
别看郭德强脾气硬,嘴上从来不饶人,可他也有一怕,如今「郭德强」这三个字在相声门里已经快人人喊打了。
要是再把相声的十二门功课亮出来,还不得立刻就成了众矢之的啊!
因为如今这行里,能把这十二门功课都占全了的,根本就没有几个。
我们都不会,就你一个人会,显得你能啊?
可他万万没想到,萧飞这孩子居然张嘴就来,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
刚才郭德强可瞧见了,观众席里现在就坐着几位天津同行呢,萧飞说出相声四门功课说学逗唱不对的时候,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几位的脸色都不对劲儿了。
萧飞却全然不在乎,继续介绍道:「相声的技艺,拆开来细细一说确实应该是有十二门功课。」
这话一出,全场观众都是一楞,都是说相声演员有四门功课,说学逗唱,怎么又冒出十二门来了啊?
「郭老师,小飞这是瞎说吧,相声什么时候冒出来那么多门功课了啊?不是只有四门吗?」
汪海也傻了眼,赶紧朝着旁边的郭德强问了一句。
郭德强看着台上的萧飞,叹了口气,虽然担心,但是眼神之中,却露出一丝期待,对汪海说道:「相声里面的确有十二门功课,只不过现在水平不够的相声艺人不敢说出来罢了。」
「啊?」
汪海闻言,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都说相声里面有四门功课,说学逗唱,这怎么出来十二门了?」
萧飞在台上自问自答道:「其实,说学逗唱只是笼统的说法,但每一门拆开来,细细一说,确实有十二门之多,这是说相声必须要会的。」
观众们也都安静了下来,聚精会神的看着台上的萧飞,等着他的解答。
天津是相声窝子,可是,近些年来相声势微,好角儿越来越少,人们也渐渐的不吧。」
「好……」
观众非常热情的鼓掌,之前的一段《西征梦》说的精彩,观众就已经很认可他了,现在表演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虽然还没入正活,可观众照样听得兴致勃勃。
更别说,萧飞在台上还扔出这么大的一个雷。
相声有十二门功课,都有什么啊?
萧飞一笑,接着道:「首先第一个,我们行话叫「门柳儿」,也叫开场小唱,以前在茶馆园子里面演出相声大会的时候,在开场之前,所有演员都要上场一起唱开场小唱。」
「您诸位有去京城听过我们德芸社节目的,应该都遇见过。」
现场的观众里面,确实有听过德芸社相声大会的,也都知道每逢相声大会,郭德强都会带领所有的演员,在开场之间唱上一回。
萧飞继续道:「以前唱门柳儿的时候,主要唱的就是十不闲莲花落,说到这儿了,得给大家伙展示一下,这样吧,给大家清唱一个发四喜,这是以前老先生们经常唱的。」
萧飞说着,抓起桌子上的折扇,在手上一横放,轻轻的拍着板,张嘴唱道:「福字添来喜冲冲,福缘善庆降瑞平。福如东海长流水,恨福来迟身穿大红……」
他这一张嘴出声,台下大多数观众都听得一愣,相声他们在电视上经常看,但从来都没有看过这样的相声啊。
不过上了年纪的观众就激动了,好些年没听过开场小唱了,原本以为没人会了呢,没想到居然被德芸
社给继承了下来。
现在,站台上唱「发四喜」的居然还是这么年轻的一个毛头小子,就冲这嗓儿,今天的票钱就值了。
唱完福字,萧飞插了一句:「这就是门柳儿,发四喜,福禄寿喜,现在唱的是福,每个字四小句,都有福字,接下去的三个字也是一样,不过因为时间的关系,再唱一个禄字,您先尝尝,喜欢的话,咱们以后还有机会。」
说完又接着唱了起来:「禄星笑道连中三元,鹿衔灵芝口内含。路过小桥松林下,六国封相做***……」
这一句唱完,台下一些上了年纪的观众直接开口跟着唱和起来:「豆豆起豆起豆呛。」
萧飞听着也笑了,对观众道:「这就是门柳儿,发四喜,刚才那几位老先生是行家,平时我们演出的时候,唱发四喜,每句最后,台上的台上的演员和台下的观众都跟着这么唱和。」
「好……」
观众很兴奋的鼓掌。
见效果不错,萧飞继续往下说:「门柳儿给大伙唱了,这是说相声的第一门功课,接下来的要说的第二门功课就是定场诗,定场诗一般是用在单口相声里面,说一个定场诗,摔一下醒木,压一压言,您甭说话了,有嗑瓜子的也歇一歇,我这儿好开书。」
「这就是醒木。」
萧飞从桌子上拿起醒木,举起向观众示意,说道:「四四方方这么一个小玩意儿,落在不同的人手里,有不同的名字,不同的用处。」
越讲越细,没办法,大部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呢,萧飞也只能是能拖一会儿就拖一会儿,不然的话,真让他们三个人把一场七个节目盯下来,谁都知道是出事了。
「在过去,皇帝有一块,名曰镇山河,又名龙胆,一拍四海皆震,意为至高无上的权利;皇后有一块,名曰凤霞落,意为母仪天下,霞光满天;宰相有一块,名曰佐朝纲,又名运筹,意为一人之下,福佐朝纲;武将有一块,名曰惊虎胆,又名虎威,意为统领三军,以振军威;县官有一块,名曰惊堂,震人心魂;和尚有一块,名曰戒规,清心醒神;道士有一块,名曰镇坛,驱鬼除妖;郎中有一块,名曰审慎,沉着冷静,妙手回春。」
「还有这么几句民间俗语,说的是,天下惊堂木八分,上至君王下至臣;君王一块辖文武,文武一块管黎民;圣人一块传儒教,天师一块惊鬼神;僧家一块说佛法,道家一块劝玄门;一块落在江湖手,流落八方劝世人。」
这么多讲究呢?
观众听得都目瞪口呆,一块小小的木头,居然能引出来这么多的说辞。
萧飞又举起那块醒木,对着观众展示了一下:「我们说相声的手里也有这么一块,学名叫醒木,也叫……」
啪!
「穷摔!」
穷摔!
观众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萧飞解释:「为什么叫穷摔呢,这里面有讲,过去在茶馆剧场演出,没有卖票那么一说,相声艺人在台上说,说完了一段,啪一拍这醒木,拿着笸箩下去打钱,这位爷,您赏俩。」
虽然没经历过,但是小时候,萧铭栋曾不止一次的跟着萧飞说过,所以这会儿模仿起来,也是惟妙惟肖,将旧社会艺人的卑微与无奈展现的淋漓尽致。
萧飞把醒木放下,接着对观众道:「多说了几句题外话,咱们接着来说定场诗,我们相声里面的定场诗不是个正儿八经的那七言的诗,而是带着一点小包袱的那种,我先来一个给大伙儿听听。」
「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
啪!
「我也
没辙!」
哈哈哈哈……
京城的观众对这些风趣幽默的定场诗已经不新鲜了,现在人家的兴趣是刨,可天津的观众却很少能听到这些,乍一听起来。
还真尼.玛哏儿!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萧飞笑了:「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够吃的吗?好,那就再来一个,实话跟您诸位说,我这儿好些呢,一直说到天亮都没问题。」
有观众跟着起哄:「一直说!」
「您这是累傻小子呢?再来一个吧,十二门功课咱们还得一样一样往下说,回头都浪费在定场诗上面,不合适。」
萧飞说着想了想,又拿手指夹起了醒木:「六月三伏好热天,京东有个张家湾,老两口儿院里头正吃饭,来了个苍蝇讨人嫌。这个苍蝇叼走一个饭米粒儿,老头子一怒追到四川。老婆儿家中等了仨月,书没捎来信没传,请了个算卦的先生算一算。先生说:「按卦中断,伤财惹气……」
啪!
「赔盘缠!」
哈哈哈哈……
还有观众喊「再来一个」,可萧飞却不能真的继续来,虽然要拖时间,可是也得分怎么拖,拿着定场诗搪时候,那是在糊弄观众。
「行了,尝尝得了,咱们还是接着说这十二门功课。」
萧飞一样一样的说相声十二门功课,也没什么包袱在里面,更着重科普,展示是演员基本功的扎实程度。
为什么现在的相声演员基本上都不说十二门功课,原因就是没有几个人学全了,甚至连一半都不会,怎么好意思往外说啊。
「刚才说了门柳儿和定场诗,我们相声演员还要求会说单口相声,一个人表演,长篇大段的故事,还要会说对口的,能逗哏也能捧哏,还要能说群口的,这一下就是四门功课了,这四门也是说学逗唱里面的说,所包涵的内容,别看我说的简单,就单这里面的这四门会全的就没几个。」
萧飞这话说出来可得罪人,不过也是大实话,这次来天津商演,同行一路使绊子。
其实萧飞也能理解,毕竟,德芸社过来,甭管是打的什么旗号,说白了都是过来抢饭的,人家拦着也在情理之中。
可不管怎么样,他们也不该跑范先生家里去纠缠,老爷子都多大岁数了,身体又不好,禁得住他们这样气?
所以,萧飞虽然嘴上不提,可心里一直憋着火呢,就算今天不说,哪天也得找机会说道说道,让某些人,好好丢上一把老脸。
「这孩子怎么什么都说啊?」
上场门这边,郭德强在为萧飞担心,可萧飞却是一点儿都不打怵,继续对观众介绍道:「还有说学逗唱里面的唱有哪些呢,这个指的是唱太平歌词和唱数来宝,您记好了,这又是两门,加起来一共八门了。」
「相声里面的本门唱是太平歌词,太平歌词也是从十不闲莲花落里面衍生而出的,后来就成为说相声必须要会的一个本门唱。」
「您诸位可记住了,相声里面的唱就是指的是太平歌词,其他的唱,唱个歌啊,唱个戏啊,这都算学,我们叫学唱。」
观众都听得新鲜,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说,其他的相声演员都说唱里面包含很多啊,唱歌,唱戏,唱曲儿,这说法怎么都不一样呢。
「既然说到这儿了,不给您挨样的展示一下,您还得说,这小子说是会说,可动真格的就不行了,相声演员十二门功课,缺一门都端不住碗,我也是打小就学,可不能把碗砸在了天津。」
萧飞这话,让观众席里不少相声同行直接变了脸色,显然,那些说唱歌、唱戏都是相声本门唱的人,就有他们。
说完,萧飞对着佟筱娅比划了一下,佟筱娅会意,赶紧往后台跑,时候不长带着一个棉布包回来了,送到了台上。
萧飞接过,先从棉布包里面拿出一幅黑色的水煮玉子,拿起来对观众介绍道:「这叫玉子,是唱太平歌词用的,就是两块小竹板,把它放在手里敲打,也有两块半的。」
说着话,萧飞把玉子放在手上夹好,灵活的打了一串花点儿。
「好……」
观众大声叫好,花点的观赏性很强,打花点主要还是为了展示演员的技巧。
「这太平歌词,有短有长的,长的有好几百句,您诸位都是听过见过的,这样,您点我唱。」
嚯!
这话可大了啊!
太平歌词成段的活就有上百个,萧飞直接让观众点,那意思显然就是,您随便,我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