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完今天奥运会的赛况,张玉虹强制将赖在萧飞身上不走的妙妙抓去后院睡觉,佟筱娅也没走,住了平时张青青回来时的那间厢房,正房屋里只剩下了萧佳琦和萧飞父子。
「爸!」
萧飞把泡好的茶端到了萧佳琦的面前,父子两个对面而坐。
萧佳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仔细打量着萧飞,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累坏了吧!」
萧飞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走那天,你妈可把我狠狠的埋怨了一通。」
萧飞笑了:「我还连累您了。」
萧佳琦笑着摆了摆手:「你妈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嘴上说的狠,其实都是因为担心你。」
萧飞也明白,当时蜀中的情况确实很不稳定,通过电视报道就能看得见。
「怎么样,这次过去……感触一定很多吧?」
感触?
一开始确实如此,不过看得多了,心被一遍一遍的撕开,到最后人都麻木了。
每天一睁眼,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可能多的,将伤者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见萧飞不说话,萧佳琦也能理解,前段时间,就连他们医院都收治了不少,从蜀中转院过来的患者。
「小飞,做医生的每天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生与死,每天都要经历,如果陷进去的话,医生一旦被感情左右,是会影响判断的。」
萧佳琦从医二十多年,见过了太多的事,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和萧飞一样,自己经手的病人,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失去生命,却无能为力。
那种巨大的挫败感,甚至让他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可是见得多了,渐渐的也就不会再被影响。
「我知道,我就是……」
萧飞说着,声音渐渐的有些哽咽。
当着佟筱娅的面,他要努力装作坚强,当着张玉虹的面,他不想让母亲担心,也要紧绷着那根神经线。
可此刻,面对萧佳琦,萧飞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们父子两个平时的交流不多,但是,人就是如此,只有在面对着依靠的时候,才会毫无保留的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这段日子,他经历了太多的「如果」,如果医疗条件能够再好一些的话,如果患者送过来能够再早一些的话,如果……
每每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逝去,留下满是伤痛的家人,萧飞就控制不住的痛恨自己无能。
每一天都要经历一次,每一天都生活在煎熬当中,如果不是内心足够强大的话,恐怕萧飞早就崩溃了。
「别想得太多,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虽然你妈嘴上不说,可我知道,她也为你感到骄傲!」
父母担心儿子会出危险,但是当灾难发生的时候,萧飞能够不顾一切的奔赴第一线,哪怕只是去尽微不足道的一份力,父母也会感到与有荣焉。
「好了,不说这个了!」
萧佳琦看着满脸痛苦的萧飞,心里也是一阵痛,赶紧岔开了话题。
「这次回来,接下来要干什么,想好没有?」
离京之前,萧飞已经通过了论文答辩,只是在蜀中的这段时间,他错过了毕业典礼。
早在年初的时候,萧佳琦和张玉虹就曾询问过萧飞的意见,是否要继续报考研究生。
关于这件事,萧飞心里一直在犹豫。
学历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是不是继续深造,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要说影响的话,恐怕也就是因为学历,影响他在同仁堂的职称。
但是,萧飞知道,父母还是希望他能继续学业,总不能一家子高学历,到他这里,明明最有天分的一个,却只能混上一个本科学历吧。
「我再……考虑考虑吧!」
萧佳琦听了,也没说什么,他知道萧飞太忙,放不下喜欢的相声,还要在同仁堂坐诊,还兼任同仁堂药物研究所的研究员,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兼顾学业。
「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我和你妈妈不会勉强你的!」
对萧飞,萧佳琦一贯都是放心的,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他们的意见也只是提供给萧飞参考。
「好好睡一觉。」
萧佳琦的性格注定了他说不出来太多鼓励和安慰的话,今天之所以想要和萧飞聊聊,也只是出于担心。
经历了那么多事,他怕萧飞承受不住。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倒是有些多余了。
萧佳琦回后院去了,萧飞也起身到了院子里,坐在栏杆上怔怔出神。
「怎么了?没事吧?」
佟筱娅一直看着这边,见萧飞一个人,也不免有些担心。
「哦!没事,就是……还不困,想坐一会儿。」
佟筱娅知道萧飞有心事,也没去问,有些事只有自己去调节,别人帮不上忙。
「师父说,明天让咱们过去一趟,你……」
「行啊!这两天也没什么事,正好过去散散心。」
听到萧飞这么说,佟筱娅也松了口气。
「还记得那年师娘过生日,你在西疆给买的那两匹马吗?」
萧飞点头:「记得啊!怎么了?」
那还是萧飞第一次去西疆,当时,双方父母做主,给他们两个订婚,于清和白慧敏也赶了过去。
萧飞知道,于清一直喜欢各种动物,就从佟筱娅的堂哥家里买了两匹马,借着白慧敏过生日的名义,当成了礼物。
只可惜,于清根本就没地方养,只能放在了佟筱娅的堂哥家里。
她要是不提的话,萧飞都要忘了。
「前几天,师父从西疆运过来了,我前天回京城,还去看了呢。」
佟筱娅也是今年毕业,不过在签约了融信达之后,从大三下学期开始,就一直在外面拍戏,他们两个都是聚少离多的。
上半年又接了一部戏,她在剧中演女二号,只不过萧飞看过剧本之后,觉得那个角色有些不讨喜。
说起拍戏,佟筱娅拍的第一部戏《红楼梦》,当初本来计划是07年上半年就杀青的,结果因为各种原因,拖拖拉拉的一直拖到了07年底。
戏拍完了,可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播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师父那边现在肯定特别热闹吧!」
「等你明天过去就知道了,师父那边现在真的要变成动物园了。」
随着德芸社的发展越来越好,于清的收入也是越来越高,原先连想都不敢想的兴趣爱好,现在也都重新捡了起来。
年初的时候,更是在密云那边包下了60亩地,要仿照萧飞那个庄园的样式,也建上一个。
只是后来越建越偏,乡间庄园没建起来,结果给弄成了一个动物园。
萧飞离京之前,于清家里就已经养起了藏獒、孔雀、猴子、梅花鹿,越折腾越热闹,气的白慧敏都跟他发起了牢骚。
如今再添上两匹马,可不更热闹了嘛!
「两匹,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师父还买了十几匹小矮马呢,可有意思了!」
佟筱娅也在努力找着轻松的话题,想要让萧飞放松一下心情。
萧飞一听,顿时也来了兴趣。
他也喜欢小动物,只可惜张玉虹不让养,现在家里多了妙妙,萧家更是自此和宠物无缘了。
「要不……咱们明天过去,在密云那边多住些日子?」
萧飞闻言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
「不了,这边还有好些更重要的事呢,特别是……」
萧飞说着,握住了佟筱娅的手。
佟筱娅微微一愣,迎着萧飞的目光,已经隐约猜到了,萧飞说的「更重要的事」是什么,立刻觉得心跳加速。
她拍完上一部戏之后,本来公司还准备再给她安排一部戏的,不过被她给拒绝了,她要留出时间,等着萧飞。
说啊!说啊!
佟筱娅心里不停催促着,感觉手心里都出汗了,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萧飞的下文,不禁暗暗着急。
「你……不会还等着我主动说吧?」
佟筱娅有些气恼,这种事哪有女方先开口的啊!
「丫丫!」
「嗯!」
佟筱娅觉得自己的心跳直接上了快车道,咣咣的仿佛都能听到声响。
「你愿意陪我一直走下去吗?」
没有华丽的前缀,也没有浪漫的誓言,只有这么朴实的一句话。
可佟筱娅听了,险些要哭出声来。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会走到一起,但是当她听到萧飞这句话的时候,还是难掩内心的激动,眼泪瞬间湿了眼眶。
「什么啊!?」
佟筱娅撇过头去,她可不想让萧飞看到自己这么没出息。
「没戒指就算了,连朵花都没有,就没见过求婚向你这么没诚意的!」
话刚说完,佟筱娅就看到一枚戒指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瞬间就愣住了。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都不等萧飞替她戴上,佟筱娅直接一把就给抢了过去,好像再迟疑哪怕一秒钟,这枚戒指就会被收回去一样。
「我们订完婚,回到京城的时候,我就准备了,一直带在身上。」
啊?
佟筱娅听着都惊了,萧飞整整准备了四年,结果她愣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萧飞在四年前,就已经为今天做好了准备。
他在四年前就认定是我了,而且,一直没有改。
嘴上的浪漫,终究是花言巧语,真正的浪漫,还有比得过长情的吗?
深吸了一口气,佟筱娅笑了,眼泪也随之滑落。
「你……给我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