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庆园出来,坐在车上,曹芸伟的脸色变得越发阴沉,刘芸毅见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就这么沉默了好半晌,曹芸伟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小伟,你……」
没等刘芸毅把话说完,电话就已经被接通了。
「栾芸博,你到底什么意思?非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栾芸博这会儿也在广德楼准备演出呢,接到曹芸伟的电话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就在刚刚,李贺杰已经给他发了信息。
「师哥!这话怎么说的?我为什么要跟您作对啊?咱们俩可没仇啊!」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我问你,是不是你跟李贺杰说的,不许他安排我演出!师父已经答应了!」
栾芸博闻言笑了,也不准备跟曹芸伟玩虚的了。
「师哥!我为什么不让,您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我清楚什么啊?」
曹芸伟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不免有些心虚。
「发声明道歉,那天在郭家菜,您把师父的脸面都给踩地上了,还有后来在欣华大礼堂,演出结束之后,师娘都给我们这些徒弟跪下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曹芸伟确实知道,早就有人告诉他了。
「您要是不声不响的回来了,师父的脸面往哪搁?前段时间,媒体一直在炒你退出的事,糊里糊涂的就回来?」
说完这个条件,栾芸博都不等曹芸伟搭腔,接着又说道。
「还有就是合同,不是我为难您,这是公司的规定,所有的演员,都必须跟公司签合同,连张先生,李师爷,邢师爷都不能例外,您觉得您不签合适吗?」
「还是合同,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合同我肯定不会签,再说了,萧飞签了吗?他不也没签合同吗?你要是真那么公平,为什么不停他的演出?」
还把萧飞拎出来说事儿?
「师哥,您这是跟我装糊涂呢?萧师哥为什么不签合同,您不知道啊?人家是同仁堂的员工,咱们德芸社能从同仁堂挖人?」
「我不管你那些,我今天就问你一句,不签合同,能不能安排我演出,师父的话说了到底算不算。」
栾芸博连想都没想:「安排不了,您不是德芸社的签约演员,安排您演出,别的演员怎么办?而且,您连一声招呼都不打,真要是让您演了,整个礼拜的演出计划都得作废重新调整。至于师父那边,师父要是说别的,我肯定照办,但这是公司的事,演出部和人事部都是我管着,我得为公司负责,就是这个话!」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曹芸伟说完挂断了电话,这次没再犹豫,直接给郭德强打了过去,可是提示音响了好久,也没有人接听,到最后他彻底明白了。
这是要逼着他做决定啊!
「行,真行,拿我当猴儿耍呢!」
曹芸伟用力的砸在了方向盘上。
刘芸毅看着,心里也满是无奈:「小伟,算了吧,我也看出来了,咱们想回德芸社,根本不可能了。」
是啊!没可能再回去了!
公开发声明道歉,还有就是签新合同。
这两个条件,曹芸伟都不可能答应,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
放下电话,曹芸伟满脸的愤愤不平,他自认为对得起郭德强,对得起郭德强的教导之恩。
相声门讲究的事三年学徒,两年效力。
他在郭德强身边都十来年了,就算从06年摆枝开始算,到现在,他也已经为郭德强效力了四年,该报答的早就报答了,更别说他早早的就
开始登台演出,那个时候没出师,他可是一分钱工资都不拿,只有零花钱。
既然报答了师恩,我想出去自立门户怎么了?
就因为我酒后说要退出,现在就非得这么整我?
「行!他既然不留我了,我也没必要再说别的了,大毅,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愿意跟着我走?」
刘芸毅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咱们俩人早就被绑在一起了,你走了,我还能留下吗?」
幸亏郭德强足够厚道,已经跟他说了,如果真的不愿意留下,也不会要他的违约金,师徒一场,好聚好散。
「好!你放心,我就不信了,我到了外面就不能闯出一番事业。」
可问题是要怎么闯呢?
刘芸毅心里也在画魂儿,他已经结婚了,而且在京城买了房,每个月的房贷,压力很大啊!
「小伟,要不咱们去金子的星夜相声会馆?」
「去他那儿干嘛啊?」
曹芸伟连想都没想就直接给否了。
「他那边长久不了,再说了,跟着他能有什么大出息,我还不如跪在郭……师父面前认错呢!」
曹芸伟本来想称呼郭德强的名字,但终究还是不习惯,师父叫了那么多年了。
「既然出来了,咱们自然得自立门户,也弄一个相声班社。」
「你说的倒是也行,地方什么的倒是好找,可是演员呢?咱们也没有演员啊!」
要攒一个相声班社,最要紧的就是演员,没有演员,就靠他们两个人,那是瞎扯淡。
「演员好办,我这些日子一直联系着呢!」
刘芸毅听得一惊:「小伟,你不会是打算从德芸社挖人吧?」
「你觉得不行?」
当然不行了!
刘芸毅虽然决定跟着曹芸伟一起离开,可他却没想过要把郭德强给得罪了。
一旦曹芸伟真的从德芸社挖人,那两家可就成了对头了。
「小伟,这件事你得想好了,真要是这么干的话,往后这师徒的情分……」
「呵呵!你看他对我有情分吗?既然他都这样了,我还念什么旧情,放心吧,人手绝对没问题,不光是德芸社,到时候只要咱们的牌子立起来,肯定有人过来投奔。」
曹芸伟自信满满,刘芸毅却有些含糊了。
真能像曹芸伟说的那么顺利?
的确,要是能自立门户的话,他也非常心动,虽然没想过去和德芸社叫板,但是凭他们两个人的名气,在京城相声圈子站住脚应该不难。
毕竟德芸社的成功就摆在眼前,他们两个又是亲身经历过的,只要把作业抄好了就行。
只不过……
「小伟,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咱们可不能跟那边走得太近了!」
刘芸毅说的「那边」,曹芸伟自然知道指的是什么。
而且,刘芸毅说的是别走得太近,而不是别招惹对方。
这里面的学问就深了。
他们离开德芸社,肯定得给自己找个靠山,如今的相声圈子基本上就是非黑即白,离了德芸社,根本没有更多可以选择的投靠对象,只能奔着刘芸毅所说的「那边」,也就主流圈子走了。
可是不能走得太近。
曹芸伟也明白刘芸毅的顾虑,之所以不能走得太近,看看已经没了的星乐相声俱乐部,再看看现在的星夜相声会馆就知道了。
只要是和主流绑在一起,每一个能得好的,不光名声坏了,还有可能被鸠占鹊
巢,到时候,新成立的相声班社到底听谁的?
最好就是能和高攀的嘻哈包袱铺一样,左右逢源,当然了,他们现在已经失去了左右逢源的机会。
曹芸伟在郭家菜闹的那一场,伤透了郭德强和王薇的心,不然的话,郭德强也不会非得卡着让曹芸伟签新合同了。
「我明白,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定下了目标,曹芸伟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刚刚在三庆园,他感觉血压都快把太阳穴顶爆了。
「走!吃饭去。」
定下决心要自立门户的曹芸伟急着要大展宏图,与此同时,萧飞这边正在和栾芸博通电话。
「都说明白了?」
「说明白了,他也说了,新合同肯定不签,师哥,这下算是有结果了吗?」
萧飞听着笑了:「这要是还不算有结果,什么样才算,怎么了?这个结果不好?」
「不是,我就是……就是觉得对不起我师父,明知道我师父希望他回来,结果在我这儿给拦住了。」
听栾芸博这话,萧飞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
没错,曹芸伟的这件事上,如果没有他和栾芸博的话,说不定郭德强真的能糊里糊涂的就让曹芸伟回来了。
「师哥,您说……这件事咱们是不是干的挺……挺不厚道的。」
「怎么说?」
「都说孝顺孝顺,不光得孝,还得顺着,可这个事上,我整个跟我师父拧着来,我……」
「你以为顺着师叔就对了?这个事咱们没错,你要说不厚道,我也承认,可你想过没有,真要是让曹芸伟回来,以后会如何。」
以后会如何?
怕是真的要乱套了。
「师哥,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去准备演出,别琢磨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今天开箱,好好热闹热闹。」
「知道了!」
等栾芸博挂了电话,萧飞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少爷!你也别琢磨那么多了,这个事……你们没做错!」
李京始终在萧飞旁边,看到萧飞的情绪有点儿不对劲,连忙劝了一句。
萧飞闻言笑了:「师叔,您不用担心我,这点儿事,晚上回家睡一觉我也就忘了,倒是您,再有俩礼拜咱们就该走了,您……舍不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