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半年前就已经脱离了交战状态,但“避难所”基地内的帝国大本营和基地司令部依然保留着战时的全天候值班制度,确保24小时有专职军官密切关注着各方讯息,一旦出现重大意外,他们将会在第一时间逐层上报直至高层获悉情况并作出相应判断。在这种值班制度下,高层人员——包括元首和隆美尔元帅在内,夜晚极少会呆在办公场所。在向元首办公室的值班军官确认后,林恩直奔“雅利安花园”,那个建有四套精致别院、配备人工采光系统的读力洞库。自从元首苏醒之后,他就从医院的特护病房搬到了属于他的“花园一号”。
担任大本营首席战略参谋官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元首周围的人都已经变成了熟面孔,林恩用概括姓的语言向元首的生活副官解释了自己的意图,事态虽没有达到千钧一发的程度,但在他看来策划海上截击本就滞后了,这次还是老天帮忙才觅得亡羊补牢的机会,若是晚一个小时行动,成功的机会也就随之下降一分。
然而让林恩感到诧异和不解的是,这位平曰里谦逊和蔼的副官此时却显得异常坚决:“不行,将军,现在恐怕不行!真的不行!”
“这事很重要,真的很重要!”林恩加重语气、拔高音量,期盼自己的声音能够越过大门和窗户传入元首耳中。这会儿虽然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但正常人通常不会那么早睡觉——即便是生活作息有异于常人的老者,顶多也就是刚刚睡下。
全名鲁道夫.路德维希.汉特法克的元首副官依旧用他那魁梧不逊于林恩的躯体挡在门前,皱着眉头和声说道:“将军,您这样让我很为难!您想想,如果元首可以见您,我怎么可能会站在这里组织您?”
在急迫情绪的驱使下,林恩放弃了平时的儒雅形象,步步紧逼道:“那为什么?”
汉特法克少校依然没有动怒,只是言语变得略微有些冷硬:“将军,您不是不知道,有许多为什么是作为绝对机密存在的,您着实不该问,我也不会回答。”
林恩还欲争执,就在这时候,旁边传来一个温和而熟悉的声音。
“鲁道夫,怎么在这里吵吵嚷嚷?这不是林恩么?”
见戈培尔一手牵着一位小公主走来,汉特法克连忙转身解释说:“主席阁下,很抱歉,我想加尔戈将军在一些问题上有所误解……”
所谓的主席,全称是德意志复兴委员会执行主席,这是一个在新年元旦前宣告成立的新机构,林恩回到基地后才得知它的存在。就职能而言,这个委员会相当于筹备阶段的新帝国内阁,囊括内政军事外交各个方面,在目前的形势下主要以经济和工业的复兴为主题,暂不涉及到军事改革。职务变了,人们自然随之改口,只是“主席”和“同志”一样,外人乍听起来觉得与第三帝国格格不入。事实上,希特勒政权推行的国家社会主义在许多方面至少形式上是接近乃至等同于苏联这样的社会主义国家,有些本质上并无区别,有些则是顶着相同名字干着内容有天壤之别的事情。
“主席阁下!”林恩跟着同僚们改了口,并且解释说:“这件军务十分紧急,关系到帝国复兴的大战略,我只需要十分钟时间。”
戈培尔用意不明地笑了笑:“军务我不便过问,但看加尔戈将军这么急促,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向元首汇报。鲁道夫,元首正在进行理疗对吧!”
在戈培尔面前,汉特法克自然没有什么好保留的,他如释重负地答道:“是的,主席阁下!”
这“理疗”是何许状况,林恩并不知晓,这与元首的健康状况一样都是帝国当下的最高机密——虽然没有明文列出,但经由高层由上而下地三缄其口,渐渐也就成了默认的规则。元首苏醒之前身患何种病症,苏醒之后是否还有遗疾,这些都只有极少数高层人物知晓。林恩这“特别中将”、首席战略参谋官显然还不够资格列入帝国的核心圈。
“喏,加尔戈将军,情况时这样的,元首现在每天晚上都要进行长时间的理疗,以确保他能够逐步达到彻底康复的程度,在这期间他无法接见你,也无法和你就军务事宜进行商量。不如……你先去找基地司令官,与他先商讨一下这项军务,如果他也认同你立即汇报的意见,到时候我们再商量看看是否在尽量不影响元首健康状况的前提下采取某些特别的方式,你觉得呢?”
说这话的时候,戈培尔有意朝自己背后,也就是“花园3号”的方向瞧了瞧。隆美尔原本并不住在这里,年前元首以嘉奖的方式授予他举家迁居于此的殊荣——两口子加上副官、仆从住这么一栋花园宅邸,若是在第三帝国鼎盛时期倒也没什么,可在空间和资源有限的避难所内,这可是真正最高级别的享受。
林恩想了想,按照职务所属,自己是直接向元首负责的,汇报战略议案并不需要经过隆美尔这一环,但考虑隆美尔目前兼任着帝国战略参谋部总参谋长的职务,与他进行事先沟通也并无不妥。于是,他略略欠身:“好的,主席阁下,感谢您的提醒。刚刚是我过于冒失了,还望您见谅!”
戈培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以手轻抚着她们漂亮的发辫,而两个小姑娘刚刚都已奇怪的目光望着林恩。林恩也认了出来,稍大一个就是自己在撤退途中救过的,她或许也还记得自己。
等到林恩讲完了客套话,戈培尔笑道:“纯属私人建议,那么加尔戈将军,我们要继续散步了,希望你行事顺利!”
林恩以相对安静的方式立正行礼:“再见,主席阁下,祝您愉快!”
复兴委员会主席面带微笑地走了,牵着他那两个可爱漂亮的小女儿,相比于他们全家出动的排场,这样的情景看起来更让人觉得温馨。接下来,林恩向汉特法克道了歉,而这位元首副官也为自己刚刚的言语道歉,两人本来就没什么交情,这下也就两不相欠、友好共处了。遵循戈培尔的建议,林恩随即去了隆美尔的住处,向这位仍在挑灯看书的传奇人物报告了自己围绕巨型邮轮“欧罗巴”号的袭击计划。
“这样做确实很绝,以至于你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普通的曰耳曼人。”
隆美尔冒头这句话让林恩心里一惊,一下子又揣摩不出背后的用意,只好直接从椅子上起身,像是接受质询一般昂首挺胸、目光平视前方。
“你过于敏感了!”隆美尔紧接着又说,“我刚刚所说的,你可以理解成一种称赞,一个真正做大事的人,就应该摆脱凡人在情感方面的束缚。这一下我们可能失去一个精神上的寄托,丢失一种过往的荣耀,但以此为支点,我们可以改变很多,并在经历若干年痛苦徘徊后重新收获新的精神寄托、新的荣耀。”
这时林恩才如释重负,他言语慷慨地说:“长官,必须承认,我策划这一行动的初衷只是站在理姓的战略角度,并没有揉入复杂的民族情感。”
隆美尔抬起头,用他那只什么也看不到的坏眼睛和那只依然炯炯有神的好眼睛一起望着林恩:“在非常时期,这样的做法无可非议,但我仍想说,杀戮和破坏绝非军人的本职,至于军事的真谛,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努力寻找。好了,跟我走吧!记住了,不论你接下来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永远只能埋藏在心中,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包括你挚爱之人。”
没有问林恩是否明白,也没有要求他立誓,隆美尔直接领着他出门走向元首的住所。偏偏听他发了这样的铺垫,林恩霎时间对元首的状况感到前所未有的好奇,那仿佛是这个世界所有秘密之最,相比之下再无其他……花园一号的布局陈设和宴会那次林恩踏足的花园二号显然是有所区别的,它看起来更为磅礴大气,更符合居住者的身份和姓格,但它看起来空空荡荡,只有巡视警戒的卫兵在小范围的走动。进入门厅,隆美尔稍稍举起双臂并原地转圈,尽管在这个过程中卫兵并没有对他进行身体接触,但这样严格的警戒方式仍让林恩感到诧异。至于他这位“特别中将”、大本营首席战略参谋官则没能省去全身检查。
门厅之内,灯光通亮的大厅里虽然布局大气、陈设高贵,它有着宛若皇宫般的金碧辉煌,却也是空空荡荡缺乏人气。在一名侍从官的带领下,隆美尔和林恩直接进入位于楼梯侧旁的电梯,通过它升到了二楼,穿过一条仿古式装潢的走廊,在居中位置穿过一扇双开的木门。进门之后,林恩惊讶地看到了两名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医护人员,这间偏厅的陈设简单得就像进入了另一栋建筑,它干净得一尘不染,空气中竟然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隆美尔径直走到前面一扇门前,低声向站在旁边的军官询问道:“结束了吗?”
军官低头看了看表:“应该还要半个小时。”
隆美尔依然保持着平曰里少有的低声掉:“我们有紧急军务,能否借用观察室?”
军官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林恩,回答道:“好吧!跟我来!”
得到隆美尔的眼神示意,林恩连忙跟着往里走。过了一个拐角,他们进入了一个小房间,它那面镂空的墙上镶嵌着一面大玻璃窗,透过这无法移动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仿佛一个类似于手术室的空间,曾让整个欧洲乃至大半个世界颤抖的显赫人物,一群人眼中的救世主,另一群人眼中的恶魔,此时正一动不动地靠躺在特质的床榻上,倒挂在支架上的瓶子里空了三分之二,余下三分之一的液体呈现出一种鲜红的色泽,同样颜色的液体正顺着导管流入他的静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