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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中兴 第五十节 薪水城内的姑娘(中)

议事快要结束,殿外突然奔来一名卫兵,在门口悄悄向里探头探脑,貌似有要紧事。张定边见了,缓缓走出,听卫兵耳语了一番,脸露诧异之色,稍做思量,便急步进了殿,向陈友谅禀道:“大王,守城军士擒到一名女子,声称从定远而来,乃朱云天身边的重要之人,有机密之事要跟大王商讨。”

殿内一片哗然,许忠想出出风头,这时道:“妈的,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本,要跟我们大王商讨?我看先关押起来,待大王心情好时,再接见她不迟!”

其他人亦道:“是啊,大王,臣怕是那朱贼使出的毒计,派此女子前来,想寻机陷害大王。我们不得不防啊……”

陈友谅摆摆手,让下面的人他妈的统统闭嘴,问道:“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回大王,那女子的姓名尚未吐露,目前她已被军士带到临天殿内的偏院安置,只等大王的问讯了。”张定边道。

“哦,那待会儿带上来问个究竟。”

陈友谅散了会议,只留了张定边与许忠两人。他命仆人给自己穿上了一套特制的防身护甲,可以抵御当今天下最锋利匕首的正面刺杀,戴了头盔,腰间佩了刀,又在殿外加派了三十名卫士,方才安心。

不一会儿,那女子被带进了殿内。她头上蒙了层薄薄的纱巾,脸部显得模糊朦胧,给人一种神秘之感。一身淡绿秋衣,身姿曼妙,脚蹬绣花软鞋,款步进来,大方有礼地作了个万福,样子煞是清秀可人,又轻声道:“小奴家知道大王要攻打朱云天,特来以奴身献上一计,保管大王旗开得胜,达成所愿!”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

陈友谅天生不会对付女人,听了这话大脑不免短路,惊讶地“啊”了一声,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他本想此女是朱云天派来问候他老妈的骂客,没料到竟是一名叛徒,来这里出卖她以前的主子。

这女子就是宁巧,她乘了马车一路南下,从定远直奔怀阳,然后西拐,经花石县,摆脱了共和军的控制范围,方才进入了湖北陈友谅集团的地盘。这一路之上,她自然知道到处是共和军的骑兵在监视,马车后面便是两百铁骑不远不近的尾随,而车边骑马的那些仆人们,亦都鬼头鬼脑的不时套她的话,问她将欲何往。

更可笑的是,几个仆人满嘴开花,不停的在她耳边拍朱云天的马屁,说大将军真的是一位举世无双风度翩翩的善良公子,又有钱又有德,人还长得帅,再也找不到这么完美的一位统帅、一个男人了。还有人恬不知耻地说,我他妈要是女人该多好,一定会想方设法嫁给朱大帅的。另一人说,是啊是啊,这年头不想嫁我们大帅的女孩不是太傻,就是中邪了。

言外之意,朱姑娘你真该调头回去,把青春血肉都献给我们大帅,再替他生十几个宝宝,将来继承爵位,呼风唤雨。

宁巧只能冷笑不停,闭嘴不言,只让这车不停往西南而去,一刻也不许耽误。

这些人最担心的就是她要出境,若放走了她,便很难向朱云天交待。但她偏偏要西到湖广,棋走险招。宁巧经历了这三年多的风风雨雨,以及生死的磨难,深知凭一己之力,万难诛杀朱云天为自己报仇雪恨,只能再度依靠于外部的义军势力。

想来想去,陈友谅是她最好的选择,也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在花石县,她受到了守军的阻拦,被困了一天,但参与护送的骑兵替她解了围,因为朱云天早有话在先:无论她去哪儿,都不要拦着。

朱云天准备担下这个风险,以偿还对她欠下的累累血债,当然还有对她那永世难忘的凌辱。

殿内一片寂静,像是这世界突然失语。陈友谅在琢磨这女人今日的来意是恶是善,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许忠和张定边亦在考虑应不应该提醒一下大王,红颜祸水这句名言可不是凭空杜撰,都是有血淋淋的教训在里面的。

宁巧突然咯咯笑了,将面纱一揭而下,露出好一副惊艳的面容,大声道:“大王莫非惧怕朱云天,一听到这个名字,便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看来我朱宁巧竟是投错了人也!堂堂大汉的一国之主竟是这等懦夫软汉,既然如此,烦劳大王拔出剑来,把我杀了,以免我再度受那朱贼的凌辱!”

这话说得坚决异常,毫无回旋的余地,其刚烈的气质让陈友谅大为折服,终于开口叹道:“姑娘真是奇女也!可敬可叹,不知那朱云天与你是什么关系?这番细节,本王是需要详细了解的,否则无法十分的信任于你。”

宁巧还未答,许忠却插进来笑道:“大王,请允我来做一个解答,对于这女子的情况,我粗略了解一些,只是情报尚不确定,所以还未及向大王汇报。恰逢这女子出现在我国境内,又来投奔大王,那我便把其中奥秘倾吐几分了。”

“快说出来听听。”陈友谅感了兴趣,他倒想对朱云天这小贼的情史做一番深入调查。

于是许忠把当年从胡思福那里听说到的点滴故事添油加醋,简单讲了一遍,当真让陈友谅感到万分的震憾。他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朱云天竟能做出这等狠辣之事,原来还有一个叫朱重八的冤魂仍在天地间缠绕未散,且这女子受冤多年一直不能报仇雪恨,被朱云天玩弄于股掌之间,既不杀,也不放,就这样虚耗了三年的时光,对这女子来说,那可称得上是奇耻大辱了;喜的是他获悉了这一件惊天的秘密,如今这女子又到了他的手中,若是好好利用,不亚于百万雄兵。

不过,有一件事是他搞不懂的,必须问清楚:“宁巧姑娘,既然徐达与汤和两人是你弟弟当年结拜的好兄弟,出生入死,立下功劳无数,为什么不把这秘密告诉他们呢?此二人手握重兵,若闹将起来,必可置朱云天于死地啊!”

刚才许忠讲述自己的悲惨故事,宁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抹淡若云纱的红晕一闪而过,她早已习惯了这段噩梦般的往事在脑海中翻云覆雾的折磨于她,故而有人能把它讲出来,反倒是帮她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巨石。听了陈友谅的疑惑,宁巧反问道:“你会相信他二人与那朱贼不是一丘之貉么?”

这个问题其实破绽多多,隐藏着不小的奥妙在里面,但在她这坚决的反问之下,陈友谅却并未做更多的思考,遂点头称是:“确实,世间全是势利小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想那徐汤二人也必已背信弃义,把一身本事卖命给朱云天了,姑娘忍辱负重,也算是保全自己的良策了,哎……”这厮一声长叹,心中想到了家中那位夫人,已暗暗跟宁巧做起了比较,当真有天鹅与癞蛤蟆的区别。

谁是天鹅,谁是癞蛤蟆,自然不必点明了。

色心迷人,此语在中国历史上早历经无数案例的验证,事实上许多英雄豪杰都有过几番被女人折服从而改变天下大势的作为。近有明未的吴三桂,为了一个陈圆圆怒发冲冠,弃汉投满,方成就了满清二百年苟延残喘的基业;远有貂婵赚了吕布,干掉董卓而除去汉未一害,也顺便成就了吕布的一生英名。陈友谅哪怕经常自比汉高祖刘邦,也非常崇尚刘备那种“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虚伪之言,但也免不了在一些大事上面被女色所惑,故而听了朱宁巧孟姜女般的吐诉,心中生了不小的恻隐之意,马上生了决定,不管这女子是福是祸,都要把她留在临天殿中。

这朵有刺的玫瑰,他是摘定了。

换句话讲,他亦准备利用朱宁巧这个特殊的人物,跟朱云天缠斗一番。

“大王心中可否有了主意?”宁巧问道。

陈友谅哈哈一笑,道:“朱姑娘不必多虑,你的仇人正是我的敌人,我们不谋而合,正是联手之机。不过,你有什么好的计划吗,说来与我听听。”

他想套套朱宁巧到底是怎么想的,因为他还不敢断定,朱云天能为了这个女人心甘情愿的跳进他挖好的火坑。

宁巧轻笑一声,好象早就等着说这句话,这时移近几步,婉婉道来:“大王可派特使一名,专去拜访朱云天,送上密信一封,只道我被大王所擒,关在这临天殿中,命其献上大王您想得到的淮南之地的某一座池城。观其意,测其心,您即可知道奴家有没有价值,若朱贼应允,您岂不一只脚踏进了淮西之境?若他不允,您即可把奴家杀掉,也算对朱贼的一个小小胜利…………”

陈友谅打断了她的话,疑惑地道:“姑娘此计,在本王看来很是白痴,这么直白的向他讨要城池,那贼岂是傻瓜,定会断然回绝本王,到时,我他妈很丢脸啊!”不经意间,一句脏话脱口而出,暴露了他的本质。

张定边也出来笑道:“姑娘,你这招确实没什么技术含量,那姓朱的不会管你死活,更不会为了一个女子,主动的舍去城池。在我看来,需要另思妙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