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沉闷的滚雷,酝酿了将近一天的大雨终于落了下来,雨随风势,在宽敞的街道上卷起一蓬蓬的水雾,将那些没有带雨具且来不及躲避的行人浇成落汤鸡。
窗后的书房内,维克托的香烟吸到一半,便看到一辆伏尔加轿车从街道远处快速驶来,最后停靠在楼前的公路边上,车门开启的时候,瓦连卡连雨伞都没打,就那么急匆匆的朝小楼这边跑过来。
在邱丽娜弹性十足的翘臀上拍了拍,维克托说道:“瓦连卡来了,应该是有什么急事,你去把请过来。”
邱丽娜点点头,转身朝书房门口走去。
看着邱丽娜出了屋,维克托走到书桌后的椅子前坐下,随手拿过一份文件摊在面前,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很快,身上被雨水打湿的瓦连卡便敲门走进书房,他站在门口的位置,说道:“主席,刚才谢苗·杰尼索维奇·伊格纳季耶夫同志打了电话过来,说是有要紧的事情向你汇报,电话打到了别墅里,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先是扭头看看身后的邱丽娜,这才继续说道:“我告诉他,稍晚些时候,你会去卢比扬卡,他可以到那里去同你会面。”
“他没说什么事情吗?”维克托有点好奇的问道,实话说,他都不知道伊格纳季耶夫是什么时候回到莫斯科的,按理说,这家伙最近这段时间应该一直待在格鲁吉亚才对,毕竟他正全力以赴的搜集贝利亚的罪证,有斯大林同志亲自在背后盯着,这家伙恐怕是半点劲都不敢松的。
“没有,他只说是需要向你汇报,”瓦连卡摇摇头说了一句,随后,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句,“没错,他说是需要向你汇报,当面。”
维克托从椅子上站起身,他看了看瓦连卡身上被淋湿的衣服,扭头对邱丽娜说道:“我先去换衣服,你也去找一个我的衣服给瓦连卡。”
紧接着,他又对瓦连卡说道:“去把身上这身湿衣服换了,稍后咱们就去卢比扬卡。”
瓦连卡没有推辞,他点点头转身跟着邱丽娜走了。
离开书房,回到卧室,维克托一边在瓦莲京娜的服侍下换了衣服,一边在脑子里琢磨着伊格纳季耶夫的用意。
这家伙赶在这个时候返回莫斯科,而且还说什么有重要的事情向自己汇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找到了某些对贝利亚不利的东西,因此,需要向自己这个负责国家安全工作的中央主席团成员汇报,这也是正规的程序。
如果放在过去,维克托肯定会在这个问题上多考虑一些,甚至是会瞻前顾后,他可不愿意得罪一个类似贝利亚这样的人。但是现在,情况已经截然不同了,政治理念上的差异,甚至可以说是矛盾,已经将维克托与贝利亚划到了完全对立的两条战壕里,再加上两人都长期从事国家安全工作,都在国家安全领域内存在着巨大的影响力,因此,在政治上,两人之间几乎是难以相容的一种关系。
如今的维克托,必须保证贝利亚在联盟政治生活中的存在感,不会影响到马林科夫的未来,如果将来的某一天,马林科夫在与贝利亚的政治斗争中落败,那么不用问,维克托的日子也好过不了。所以说,如今若是有机会可以将贝利亚拉下马,维克托是绝对不会错过的,当然,他也更不会退缩,毕竟这件事的背后,还有斯大林同志的意志存在呢。
在卧室中换了一身衣服,维克托与瓦连卡离开斯摩棱斯克街的住所,乘车前往卢比扬卡1号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驻地。
当车子驶入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大楼后停车场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而不久前才开始下的大雨,却是丝毫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如今的维克托已经很少来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工作了,但大楼内依旧给他准备了一间办公室,以便他过来的时候能够有办公和休息的地方——领导嘛,总是能够享受到各种优待的,当然,如果维克托在离开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之后,其后续的工作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无关了,那么,他在这里再想拥有一间办公室,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所谓人走茶凉,无非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实际上,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包括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和内务人民委员部在内的联盟国家安全机构,都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内,那些处在基层的工作人员自然感觉不到什么,但是对于那些中高层的干部来说,他们都不得不保持谨言慎行的态度,以免给自己招惹到什么麻烦。
是的,尽管维克托在孔策沃别墅晚宴中硬怼贝利亚的事情,并没有传出来,但贝利亚与马林科夫分道扬镳的事情,却不是什么秘密了,而考虑到维克托本人的立场,尤其是他与马林科夫的关系,其与贝利亚分道扬镳的日子恐怕也不远了。
过去,维克托与贝利亚是政治盟友的关系,因此,在国家安全系统内部,尤其是在内务人民委员部内部,很多追随贝利亚的人已经过的非常滋润,至少,维克托没有对这些人进行清算,也没有排挤他们,正因为如此,贝利亚在国家安全系统内,尤其是在内务人民委员部中的影响力,始终没有受到削弱。
可是一旦两人正式撕破脸,维克托开始对国家安全系统展开清理的时候,那么估计很多人就要跟着倒霉了。当然,尽管维克托是国家安全工作的负责人,但他要想毫无理由的做出大规模人事调整,肯定也是没有那么容易的,可问题在于,大规模的人事调整不容易,稍稍的调整一部分人,肯定不是什么难事,而谁会被调整,谁又能幸运躲过,现在又怎么说的清楚?
作为维克托嫡系亲信,安德罗波夫在维克托抵达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之后,第一个赶了过来,随后,便是那些立场站在维克托一边的人,也纷纷赶来“汇报”工作,直到伊格纳季耶夫风风火火的赶过来,这些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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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漫着烟味的偌大办公室里,维克托站在小酒吧前沏着咖啡,同时,听着身后沙发前的伊格纳季耶夫汇报有关格鲁吉亚那边的情况。
在维克托的面前,伊格纳季耶夫并没有隐瞒他在格鲁吉亚所遭遇到的困境,用他的话说,格鲁吉亚的局势就像是一汪浑浊的机油,而他以及他所领导的工作小组,则像是跌落到这汪机油中的青蛙,他们无论如何挣脱,似乎都摆脱不了来自方方面的阻力,在第比利斯,就像是有一双眼睛始终在某个地方监视着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控制着。
用伊格纳季耶夫自己的话说,在他前往格鲁吉亚之前,显然是对那里的局势过于乐观了,从而低估了贝利亚对第比利斯的控制力度,这对他们在格鲁吉亚的工作带来了巨大的困难。
听着伊格纳季耶夫在那儿一个劲的抱怨,维克托唇角抽了抽,他端着两杯咖啡走回去,将其中一杯放在伊格纳季耶夫的面前,这才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笑着说道:“尝尝这咖啡怎么样,刚才那些家伙给我送来的,说是有人专门从南美带回来的。”
“谢谢,”伊格纳季耶夫道了谢,随后伸出手去,两根手指在咖啡杯上沾了沾,又转口说道,“尽管在格鲁吉亚的工作进展非常有限,但在过去这几个月里,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的。”
重新在沙发上坐好,他继续说道:“我们了解到,当年贝利亚在担任全俄肃反委员会秘密行动处处长兼阿塞拜疆肃反委员会副主席的时候,曾经与孟什维克的那些人建立过联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与那些人有秘密的往来。”
“哦?”维克托将咖啡端在面前,一边轻轻吹着,一边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
“一九二四年的时候,孟什维克策动叛乱,贝利亚所掌握的阿塞拜疆肃反委员会提前得到了消息,但他没有第一件事选择镇压叛乱,将阴谋分子一网打尽,而是选择向那些策动暴乱的家伙们示警,并由此导致孟什维克那些人提前发动了叛乱,从未给我们的革命事业造成了巨大损失。”伊格纳季耶夫接着说道。
没错,伊格纳季耶夫所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作为联盟主管国家安全工作的领导人,维克托对此更是知之甚详,当年的贝利亚的确有些优柔寡断,他在孟什维克发动叛乱之前,没想着直接镇压叛乱,而是希望通过向对方泄密的方式,让对方放弃叛乱,重新回到与布尔什维克合作的道路上来。他这种天真幼稚的做法,的确给当时阿塞拜疆的党组织带来了极大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