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废墟之下,那突兀的金银两色自然显得尤为瞩目。
陡然见到这一幕,跟随在身后的一众辽骑也是不由的骚动了起来。
陈望回头扫了一眼,并没有将过多的注意力留在身后。
见到这么多的金银没有点想法那才不是正常的人。
不过拿了钱,也得有命花,也要有地方去花。
闯军的营中已经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是被大火肆虐的场景。
不少的金银已经是大火烧熔,混杂在了一起。
每打破一座城池,或是劫掠地方,大部分的收获都是被人私下收拢,只有少部分缴获归公。
流寇并非是全然没有秩序,他们之间也有交易,也有市场。
他们之间也有基本的规则,并非是可以肆意妄为。
金银可以购买东西,有人卖,也有人买。
当时打破真宁的时候,过天星惠登相仍然和李自成联军。
因此惠登相又分润走了差不多半数的金银,所以李自成拥有的金银并不多。
但就算如此,李自成积累下来的金银仍然不是一个小数目。
起码对于现阶段的陈望来说,已经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对于金银自然都是严格统计,管辖库银分厘都不能够缺少。
根据邢氏给出的情报,库**有金七千六百五十两,银六万四千七百二十五两。
听起来很多,但是要装车却是只需要四五辆大车就可以将其全部装完。
十六两一斤,换算一下,金有四百七十八斤,银有四千余斤。
“让人把废墟清了,融掉的金银全都挖出来装车。”
陈望没有下马,而是牵引着战马带领着一众骑兵立在一侧。
动手的清理废墟的,自然不是他身后的辽骑,而是提前赶来,一早便值守在此处的营兵。
唐世平领了命令,当即领着几名骑兵跃出了骑阵,而后点来了上百名驻守的营兵开始了清扫和挖掘。
“金银装车之后各有封赏,但若有胆敢私藏者,立斩!”
唐世平面色阴冷,毫不掩饰身上的杀意。
“要想活着,要想金银,就不要耍什么小聪明。”
唐世平阴冷的声音传入了一众正在清扫废墟和挖掘金银的营兵耳中,骇的其俱是身形一震。
陈望没有开口打断唐世平。
乱世用重典,尤其是治军。
这是属于这个时代的规则,他并没有想现在就急切的去改变这些事情。
事有轻重缓急,要选先后执行。
挖掘搬运金银,原先从属于艾万年麾下的残兵陈望一个没有调动。
这里一共三局的战兵,都是他当初在邠州招募的流民,他最先练的一批兵。
时间悄然掠过,一箱接着一箱的金银称重之后被装入车中。
陈望的心思也已经是从金银的身上,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在陕西市场之中,黄金的金价正在不断的攀升,现在一两黄金的购买力已经抵得上十二两白银。
那七千多两黄金购买力足以当九万两白银。
这里的六万多两白银,加上贩卖马、骡的银两差不多可以凑个八万两左右。
也就是说,这一战,他所夺取的战利品,已经是达到了十七万两白银。
这还不算上缴获的甲胄和兵刃,还有斩获的首级等等论功行赏下来的赏金。
整整十七万两……
这个世道,一两半军饷,二两白银的安家费,陕西、山西两省多的是人应募。
十七万两全部拿来养兵,足够养一万兵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陈望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邠州之战后,曹文诏下发的赏金如此的大方。
恐怕曹文诏也是从流寇的手中夺取了大批的金银。
而那些营兵的将校之所以能够养得起那么多没有入兵册的降兵,原因一部分应当就在这里。
陈望沉下心,回忆着曾经在书中看过的历史。
原本的历史上,崇祯十一年之时,可谓是关内流寇的至暗时刻。
孙传庭于洮河击败李自成,李自成败走岷州。
左良玉于南阳击破张献忠,张献忠被围困于谷城。
而后明军又不断增兵关内,多方围剿,连战连捷。
闯塌天刘国能、过天星张天琳、张献忠、罗汝才等人先后投降就抚,更多的流寇被歼灭击破。
正是那个时候,左良玉、贺人龙两人的势力便像是吹气球一样膨胀了起来。
后来成为江北四镇之一的刘良佐也是在大败张献忠后,兵力开始强盛起来。
尤其是左良玉,在十一年时他仍然只是总兵,原则上兵额只有数千人。
但是其麾下的兵马早就不止数千,到崇祯十一年时,左良玉麾下的兵马早已经过万,而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是归降的流寇。
这一部分的兵员并没有入兵额之中,督抚也没有对于这些额外的兵员多说什么。
左良玉现在就已经是招募了一营近三千人的流寇,而其麾下原本跟随着其入关的昌平兵在连年的征战之中伤亡也不小。
之所以还能维持近三千人的数量,就是因为左良玉在降兵之中还挑选了一部分人,使得其名正言顺的进入营中为正兵。
随着越来越多的金银装入了车厢之中,场地逐渐开始空旷了起来。
陈望很清楚,这些金银不能当饭吃。
将金银转化成武备,转化成军兵,转化成手中的力量,才是正理。
乱世洪流之中,唯有持刀枪者,方能立稳脚跟。
再多的财富,再高的地位都没有相应的力量去保护,都不过只是过眼云烟。
陈望回头望向东面的淳化城。
淳化城外皆是残垣断壁,满目的疮痍。
现在扩军的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
如今淳化城中收押有俘虏三千余人。
其中原是精骑有六百余人,马军三百余人,其余的人都是步队和饥兵。
陈功之前派遣塘马传来了消息,已经是击破了溃逃的流寇步队和饥兵,现在正在将其分批压回淳化。
不过陈望不准备走左良玉的道路,他准备走另外一条扩军的道路。
左良玉所走的道路就是一条死胡同。
左良玉前期依靠着本部的精兵作为骨干,还能很好的管控军队。
但是在中后期吸纳了越来越多的降兵之后,便成了骑虎难下的局面。
尤其是在朱仙镇大败之后,左良玉麾下精锐略尽,其后归者多乌合,军容虽壮,但都是乌合之众。
而左良玉已经难以节制麾下诸营,他虽然仍为主将,但其实,那个时候的左良玉已经是被自己麾下的兵马所裹挟,身不由己。
……
《明史·列传·卷一百六十一》:
“……澍与诸将日以清君侧为请,良玉踌躇弗应。”
“亡何,有北来太子事,澍借此激众以报己怨,召三十六营大将与之盟……”
“……部将郝效忠阴入城,纵火残其城而去。”
“良玉望城中火光,曰:‘予负袁公。’呕血数升,是夜死。”
(左良玉口中的袁公,是指时任驻节九江的总督袁继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