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年间,募兵也开始拥有正式的编制——营哨制。
一般来说募兵的兵制都会按照实际情况有所改动,地域不同各有不同。
而后当戚继光被调到蓟镇练兵之后,北方的营哨制基本上便依照其制定的军制定了下来。
以十二人为一队,每队设队长一人;三队为一旗,每旗设旗总一人,全旗官兵三十七人。
三旗为一局,每局设百总一人,共一百一十二人;四局为一司,每司设把总一人,共四百四十九人。
二司为一部,每部设千总一人,共八百九十九人。
三部为一营,设将官一人,中军一人,火器把总一名,其下官兵共计两千六百九十七人,全营共计两千七百人,不过这个人数也并非是固定,而是在上下之间浮动。
军队行军,一般是以旗为小单位,以局为大单位。
一旦行军路上遇袭,各队队长的职责便是约束军兵,而旗总则需第一时间领兵向着本局把总的方向靠拢。
呼喊声、金号声、步鼓声在官道的上空响彻,官道之上一众明军虽然没有看到任何的敌人,但是全都提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不敢有一刻怠慢。
“嘭!!!”
一声巨响陡然响起,犹如惊雷一般在陈望的耳畔炸开。
倏忽之间,两侧的丘陵之上无数旌旗陡然竖起。
“杀!”
下一瞬间,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已是滚滚而来。
“希律律————”
队列之中,战马嘶鸣。
陈望紧握着缰绳,控制着座下有些受惊的战马,举目向上望去。
一杆黑色的大纛,自右侧低矮的丘陵后面冉冉升起。
大纛之下,数以万计的衣着各异的流贼汇集成了漫无边际的黑色浪潮,涌下丘陵
两侧,刚刚还空无一人,安静非常的山坡之上,现在却已是人山人海!
漫山遍野,尽是人潮,黑压压一片又一片,层层叠叠好若蝗虫。
四面八方皆是沸腾的人声,无数的杂乱的声响在陈望的耳畔的轰轰作响。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沉重的马蹄声混杂在一起同时传来——那是流贼的马队!
伴随着隆隆的轰响声,两侧低矮的坡地之上,黑色的浪潮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轰然倾泻而下。
“嘭!”“嘭!”“嘭!”
数声巨响自山坡之上乍然响起,不远处的天空竟然陡然一黑。
“虎蹲炮!!”
有眼尖的家丁骑兵看到了架在高坡之上的器物,大吼着示警。
但是一切为时已晚,虎蹲发射出的石弹伴随着大量攒射而出的羽箭,猛然射入他们前面不远处的军阵之中。
虎蹲炮每次发射可装填五钱重的小铅子或小石子百枚,上面用一个重三十两左右的大铅弹或大石弹压顶,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轰声如雷,杀伤力及辐射范围都很大。
惨叫声、哀嚎声、闷响声,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场。
虎蹲炮虽对于着甲的单位杀伤不大,起初发明出来是为了应对少甲的倭寇,但是明军此时排列着极为密集的队形。
流贼的虎蹲炮居高临下释放,位于行军队列最前方的两个局明军顿时遭受不小的打击。.??m
陈望亲眼看着一名站在外围,身穿着边军甲的旗总被数枚石弹迎面击中,当场便扑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身来。
虎蹲炮毕竟也是炮,在一定的射程之内,就是身穿着铁甲也无法抵御虎蹲炮射出的石弹,中远距离若是直接命中面门,也能毙伤敌人。
处于官道之上,此前还在行军状态之下的明军犹如是一条长蛇。
因为陈望的及时提醒,明军没有一头扎入整个口袋之中,还有大半的身躯都留在了口袋的外围。
大军行进,将领其实一般并不走在最前方,在陈望等人的前方,共有四个局的军兵,他们组成了大军的前军。
虎蹲炮造成的伤亡者虽然不多,但是其对于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大,最前方遭受杀伤的两局军卒士气已经落入了谷底。
此时,陈望也终于明白了那句记载在史书中,在看似平淡的话语之下到底暗藏着多大的恐怖。
“贼伏数万骑合围,矢蝟集……”
“咚!咚!咚!”
明军的阵中,步鼓声越发的急促。
但是那原本响亮的步鼓声,现在却已经是被四面八方山呼海啸的喊杀声给彻底压倒。
前者与后者相比,就像是孩童的呢语一样低微,弱不可闻。
战鼓声明明已经被压下,但是咚咚的响声仍然在陈望的耳畔不断回想,那并非是战鼓的声音,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手中握着的刀柄没有给陈望带来丝毫的安全感,他的头脑几乎一片空白,喉咙发渴,极为难耐,四肢皆有冰寒感传来。
流贼确实没有数万骑,但是绝对有数万人。
数以万计的流贼汇聚成了连绵无际的黑色浪潮,在那面黑色大纛的引领下,沿着低矮的山梁漫卷而下,又滚滚向前,
作为前锋的流贼已经铺满了整个正面,而后方仍然不断涌过山头,似乎无穷无尽一般,让人不禁心生绝望。
大队的流贼马队此时正越过丘陵山坡,向着官道直冲而来,他们呼喊着让人难以听清的话语,肆无忌惮的呼嚎着。
马蹄狠狠的踏击在地面之上,马背上的骑士杀气凛冽,潮水般的铁蹄声中,烟尘滚滚、黄沙漫天,几欲遮天蔽日。
贼众接续愈添,分布沿山遍野,由两山夹空,将他们包围于中央的官道之上。
战马奔驰之间所产生的震动,甚至引得大地都在共鸣。
陈望面色铁青,心也慢慢的沉入了谷底。
他感觉自己这一回恐怕是压错了赌注。
陈望有些恍惚,或许逃离军营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只要计划周全,或许能够安全逃离。
依靠自己边军的身份,加入流贼必然受到热烈的欢迎,再不济也能混成一个队官、
跟着那几个后世出名的人物,再如何也能多活十数年……
“呜——————”
记忆之中那低沉熟悉的号角声,将陈望的思绪拉回了现世。
没有时间让他继续胡思乱想,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陈望抬起头循声望去,他没有看到吹号的号手,他只看到了依旧镇定自若的曹文诏。
无论是漫山遍野的敌军,还是那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都没有让曹文诏神色有丝毫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