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群英 (八 下)
神枪手,老欢子尖叫一声,以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敏捷动作來了个镫里藏身,再看其他几个匪首,也齐齐地把身体藏进了马肚子底下,一点儿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不形象,
神枪手,那个军统特工是百步穿杨的神枪手,据说前任县长朱二就是被他在几百米之外一枪打爆了脑袋,大伙先前对此还将信将疑,今天却亲眼看到了剥皮鬼脑门上突然多出來了一个血窟窿,
“在哪,子弹是从哪飞过來的,谁知道子弹是从哪飞过來的,。”众多土匪头子当中,黄胡子蒋葫芦恐怕是此刻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将身体藏在几名亲信的背后,扯着嗓子大声追问,
回答他的是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十几匹骏马从树林凸起的位置窜了出來,直扑三挺对着正前方开火的轻机枪,
“快去传令,让老三带人拦住他们。”蒋葫芦额头登时见汗,再顾不得管报复那个神枪手,推着自己的传令兵大喊,
“大帅——噗。”传令兵扯开嗓子,却沒能将命令完整的重复,有颗原本射向蒋葫芦的子弹打在了他的后背上,将他的右肺打碎,上涌的血沫夹着肺脏碎片喷出,喷了蒋葫芦满头满脸,
“保护大帅。”亲信们齐齐扑上去,用身体将蒋葫芦挡了个严严实实,蒋葫芦却丝毫不肯领情,在众人身体下气急败坏地大叫,“保护机枪,保护机枪,传令,传令啊,你们挡着我干什么,赶紧去给老三传令啊。”
“是入云龙。”已经不需要再传令,此刻,所有人都看到了扑向机枪阵地的马队,“入云龙,是入云龙。”有人扯着嗓子尖叫,声音里透着无法掩饰的恐惧,更多的人则主动向机枪手们示警,“入云龙,当心入云龙,三爷,把机枪调过去,赶快,赶快,调转机枪去打他。”
不用他们提醒,金鹰帮老三朴哲元也不敢给入云龙冲到自己面前的机会,扑到一辆机枪马车前,疯狂地用手掌拍打车辕,“赶快,你死人啊,那边,冲着那边开枪,快点儿,快点儿。”
机枪手们被催得满头大汗,在狭窄地马车上艰难地扭动身体,调整枪口方向,“哒哒哒……”一串子弹扫出,贴着赵天龙的战马飞过,在其身侧溅起点点绿烟,“哒哒哒哒……”又一串子弹凌空飞至,掠过入云龙的身侧,将一名黑狼帮的好手连人带马放翻,但这种程度的威胁根本阻止不了入云龙等人前冲的脚步,在出击前,他们已经坐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低下头,不看倒在血泊中的弟兄,只管加速,加速,再加速,转眼间,三百多米的距离就被他们跨过的大半儿,手中弯刀的倒映着晨光,晃得机枪手们透骨生寒,
“打,继续打啊,给我瞄准了打啊,你们这些废物,笨蛋。”朴哲元又急又怕,举着盒子炮四下乱挥,“小顺子,你带几个人过去,给我拦住他,小顺子,啊,。”
他突然觉得心口一热,惨叫着低下头,看到一片殷红的血迹从自己左胸前渗了出來,‘老子中枪了,,’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越來越多的血浆汩汩流出,将他眼中的世界染成一片猩红,‘居然这么远…….’不甘心地叹了口气,他踉跄着栽倒, 手中盒子炮摔出了半丈之外,
“神枪手,他们有神枪手。”
“三爷被打死了。”“三爷被打死了。”负责保护机枪大小马贼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地,仓皇地大喊大叫,听到同伙们的喊声,艹纵三挺轻机枪的那几个马贼愈发紧张,主射手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根本想不起松开,至于副射手,则举着弹夹拼命往弹斗里塞,塞了半晌,却连一个弹夹也沒续得进去,
一个弹斗里最多装六个弹夹,三十发子弹,而歪把子的射速为一百五十发每分钟,转眼间,三挺轻机枪便打空了战前预先装填的所有子弹,先后变成了哑巴,主射手慌慌张张地
打开装弹机压弹盖板,副射手捧着弹夹用力往里塞,越着急,越无法将弹夹装填整齐,(注1)
弹夹添不整齐,就无法让压弹盖板返回正常位置,压弹盖板无法返回正常位置,子弹就不能击发,眼看着入云龙的马蹄就要踏到大伙脑袋顶上了,先前被朴哲元点到的小头目王顺子惨叫一声,催动坐骑迎面冲去,
他要拦住入云龙,给笨蛋机枪手争取时间,他要堵住來袭者的去路,不让对方冲乱自家阵形,只可惜,他的本领和目标相去太远,赵天龙只是轻轻挥了下手,就向拍苍蝇一般将他从马背上拍了下來,然后又稍稍用力磕了一下马镫,“唏溜溜。”大黑马凌空而起,飞过最后五六丈距离,直接落在了一辆载着机枪的马车旁边,
还沒等大黑马落地,赵天龙的刀已经奋力抽下,雪亮的刀锋在半空中荡起一道闪电,“喀嚓。”将两颗人头和半挺机枪一并扫到了空中,
“啊。”另外两挺机枪旁的射手再顾不得装填子弹,跳下马车,撒腿便跑,黑狼帮的老九带着弟兄们从背后追上去,一人一刀,将他们送回了长生天的怀抱,
负责保护机枪的众土匪乱成了一锅粥,有的拨转战马,逃向蒋葫芦的鹰旗所在,有的则自不量力想要替三当家朴哲元报仇,挥动马刀与赵天龙等人战做一团,还有一小部分土匪,既不肯逃走,也沒勇气与入云龙捉对厮杀,木呆呆地愣在原地,仿佛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场噩梦一般,
“冲上去,冲上去,谁也不准退。”黄胡子蒋葫芦从亲信身体下探出血淋淋的大脑袋,大声叫嚷,他的声音被纷乱的惨叫声吞沒,越來越多的马贼选择了逃避,宁可过后接受家法处置,也不愿意面对赵天龙的弯刀,黄胡子蒋葫芦接连喊了几声沒能起到任何作用,气得拔出盒子炮,冲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溃兵扣动了扳机,“乒、乒、乒——”
几个倒霉蛋被打中胸口,惨叫着坠马,其他人愣了愣,缓缓收住了坐骑,“给老子冲,谁不冲老子毙了他,冲上去,杀了入云龙,把机枪给老子抢回來,快,快。”蒋葫芦如同一个输光了本钱的赌徒般,张牙舞爪,“杀了入云龙,老子赏他五千大洋,当场兑现,绝不反悔。”
“杀入云龙。”“杀入云龙。”匪徒们在大洋的鼓励下,策动坐骑冲向赵天龙和他的同伴,此刻对方只剩下十二个人,而他们这边少说也有五、六百,即便一人冲上去一口唾沫,也把入云龙和他的同伙给淹死了,
他们人多势众,他们彼此互相壮胆儿,他们大声叫嚷着,诅咒着,蜂涌而上,宛若一群饿红了眼的野狼,而赵天龙龙就像一头冲入狼群的老虎,带着老九和其余十名弟兄,左冲右突,每一次挥刀,都会扫出一片暗红色血光,
一名光着膀子的土匪策马向赵天龙冲來,手中的马刀高高举起,还沒等他将姿势摆圆,大黑马猛地向前窜了两步,与他的坐骑擦肩而过,一道巨大的血口子出现在此人身上,从左胸一直拖到右肋,血如瀑布般落下,染红了马鞍、马镫和战马的身体,光膀子的全部力气瞬间被抽走,惨叫着从坐骑上跌落,
疾驰中,赵天龙将反端着的弯刀甩到左侧,然后急速右挥,又一名金鹰帮的马贼成了他的刀下鬼,尸体落于地面,被冲过來的马蹄踏成肉泥,有名马贼端起骑铳,隔着人群朝赵天龙瞄准儿,却总是被他的自己人挡住视线,好不容易终于抓到了机会,他迅速扣动手指,“乒。”子弹飞出入群,却沒打中赵天龙,反而将另外一名冲上來的金鹰帮小头目直接推下了马鞍,
“找死。”赵天龙挥刀砍翻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敌人,左手从马鞍旁抄起盒子炮,手腕下翻,“乒乓乒乓乒…….”一连串子弹陆续扫出,将他眼前硬生生扫出一片空档,误伤了自家头目的那名马贼见状,赶紧掉头逃走,赵天龙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一枪打断他的脖颈,
“跟上龙爷,跟上龙爷。”老九带着其余几名弟兄紧随赵天龙身后,或者挥刀,或者开枪,将冲过來的金鹰帮众匪一一放倒,距离他们最近的几名匪徒承受不住压力,拨偏坐骑,再度向远方逃遁,外围则有新的匪徒填补进來,试图用入云龙的血见证自己的勇武,赵天龙策马朝冲得最积极的一名土匪头目撞过去,直接将对方撞飞到半空,然后挥刀猛砍,将另外一名匪徒的身体劈成了两片,老九策马补位,与赵天龙并辔而行,手中两支盒子炮使得花样百出,或射人,或射马,每一次击发,必然夺走一条姓命,
“杀了他,杀了他,谁杀了他,我让他坐第二把交椅。”黄胡子蒋葫芦气得眼睛都绿了,在战团外围,语无伦次,“老二,老欢子,独眼龙,压五羊,大伙并肩子上啊。”
被点到的匪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愿主动响应,先前大伙的准备太不充分了,光想着自己这边比黑胡子那边人多,却谁也沒有料到,一个黑胡子和一个入云龙加在一起,所发挥出來的威力远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老二,老二,黄老二。”蒋葫芦怒不可遏,厉声点将,“你他妈的躲哪里去了,你她妈的如果再……”
“二当家在那边。”亲信们见蒋葫芦越急越乱,赶紧齐声提醒,“二当家在树林那边堵黑胡子,二当家在…”
“黑胡子。”蒋葫芦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赶紧抬头朝树林边缘处张望,老欢子、独眼龙等匪首也猛地拉住了坐骑,脸色瞬间灰败如土,
坏了,光顾着追杀入云龙了,大伙把黑胡子给忘了,那黄老二只带了百十号弟兄上去,怎么可能是黑胡子的对手,,而他又沒有机枪帮忙……
一切为时已晚,树林边缘处,周黑炭带着所有黑狼帮弟兄冲了出來,枪打刀劈,将黄老二所部金鹰帮土匪杀了个七零八落,
注1:歪把子装填起來非常麻烦,需要主、副射手密切配合,如果射手训练程度不足,战斗中很容易出现突然停火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