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慈宫
太后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树影婆娑,朱唇微微抿着,妆容精致的脸上满脸凝重。
常喜皱着眉心急急而入謦。
闻见动静,太后转身凡。
“怎样了?”
“回太后,奴才去打听了,因为墨香居的人死得精光,官府那边也不知道具体失了哪些字画,也未查出任何线索。”
太后眸中寒光一敛,凤袍云袖下的手紧紧攥起。
睨着她的样子,常喜有些被吓住。
他想起昨日这个女人听说封后路上发生变故时的情景。
特别是当听说张硕竟然是钟家之后,夜离夜灵竟然都是钟家之后的时候,这个女人震惊得直接从软椅上跌落在了地上。
然后,让他细细将听到的事情讲了一遍,一点也不能落下。
听完后,吩咐他,“让我们的人夜里去一趟墨香居,用一切办法务必将张硕当年送去的那一副字画拿到手。”
谁知,他们还是迟了一步。
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杀光了墨香居里的人,夺走了字画。
思及此,常喜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那副字画很重要吗?”
太后瞟了他一眼,冷声道:“当然,哀家这些年一直在找这个东西。”
末了,又猛地想起什么,“替哀家速速宣端王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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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站于自己身后的男人大手执着木梳轻轻梳理过自己的长发,然后将木梳放下,将她的长发绾起。
男人低垂着眉目,神情专注。
都说专注的男人最有魅力,夜离这样看过去,五官如画、轮廓分明、墨发轻垂、白衣胜雪。
真真俊美得无法比拟。
“凤影墨,你这不是第一次给女人绾发吧?”
看着男人一板一眼,却并不笨拙的动作,夜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第二次。”
男人眉眼未抬,将她的发尾盘进发髻。
夜离怔了怔,没想到他回得如此快,又如此诚实,心里竟有些不舒服起来。
发髻盘好,男人抬眼望向铜镜,看向自己的作品,也看向作品的主人。
微微一笑:“你以为第一次是给谁?”
夜离想起了那个叫巧黛的女子。
那日他被陌千羽所持,巧黛不惜一切想要救他,他也亲口承认她是他的人。
想起这个女人曾与她大哥有过的纠葛,却又是他的人,夜离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跟巧黛什么关系?”
凤影墨微微一怔,旋即又笑开:“你觉得我第一次给女人绾发是给巧黛?”
夜离通过铜镜看着他,没有做声。
也等于这个意思吧。
凤影墨摇头,“不是!”
“那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既然话说到这里了,她就必须搞清楚。
凤影墨垂眸弯了弯唇,然后看向她:“她曾救过我一命,当年在去幽州的路上,我家遭遇灭门之时,她正在一棵树上等待猎物,正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当时,她趁现场砍杀混乱之际,用冰蚕丝的细绳将我裹进她用来对付猎物的陷阱里掩住,我才得以逃过一劫。她是个孤儿,从小无父无母,在那之后,便追随了我。”
夜离有些怔住,她也想过两人的关系,却没想到巧黛是这个男人的救命恩人。
有救命之恩,从孩子时代就一直追随他到现在,想来,巧黛对他来说,一定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两人之间的情义也不是一般的厚重吧?
“那日,你分裂成三爷带我离开,将她落下了……”
“没事,当时现场为了抓我,一片混乱,她已经趁乱逃出来了。”
“哦。”
夜离便不再说什么。
心里面还是有些涩涩堵堵的。
见她沉默,凤影墨便笑了。
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不开心?”
“没有。”
夜离自是否认。
可她的这点小情绪又怎能逃过凤影墨的眼睛。
微微一叹,他绕过她的身边,走到她的前面,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夜离,巧黛与我有恩,这些年,我只是将她当做亲人,就跟张硕与你的关系一样,并无其他。”
夜离眼帘颤了颤,没想到他还专门给她解释。
心中一动的的同时,嘟囔道:“所以,你第一次给女人绾发,是给她这个亲人?”
凤影墨便再次笑了。
笑得甚是愉悦的样子,甚至还捧住她的脸,低头在她的额上啄了一下。
“最喜欢看你吃味时的样子。”
夜离一听就恼了:“我哪里有吃味?”
凤影墨低低笑,黑眸晶亮如星。
夜离瞪了他一眼,“那,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其实,说完,她就后悔了。
如此锲而不舍,倒真显得自己有些吃味了。
但是,她就是想知道,能让他这样一个清傲的男人绾发的第一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巧黛?
“没有,”男人摇头,凤眸专注地望进她的眼睛,薄唇轻启:“我第一次绾发的女人……”
顿住,两指捻上她小巧的鼻梁,捏了捏,才道:“也是你啊!”
她?
夜离一怔,很是意外。
男人的声音继续:“那时,你还是男装,被陌千羽带去宫里做了随侍太监,太后怀疑你是女儿身,便借召大家赏花的机会,故意将自己的手链掉在湖里,让你下水去捞,你在水下发带断了,不敢上来,我在水下用自己的玉簪,给你绾了一个公子髻。”
男人声音低醇,语速缓慢,似是一边在说,一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夜离亦是一边听,一边想象着两人在水下,他替她绾发的样子。
她甚至可以想象出自己当时的心慌和狼狈,以及他天神一般出现,雪中送炭一般让她惊喜。
心里面有暖暖的东西涌动。
“凤影墨,对不起,我忘了你。”
深凝着面前的男人,她忽然开口。
连这样美好的瞬间,她都忘了。
她很难过。
男人怔了怔,不意她会如此。
“没关系,其实你没忘,只不过换了一个方式。”
夜离没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你是我见过最理智、最清冷、最多疑、最不轻信他人的女人,一路走来,你不知怀疑过我多少次,试探过我多少次,换句话说,我们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考验,你才愿意跟我靠近。你想,这样的你,这样戒备的你,这样心墙高筑的人,若真的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单凭我跟你讲的我们曾经的故事,你会相信我?你会愿意这样跟我相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夜离,或许你自己没有感觉,而我的感觉却是很清楚,现在没有记忆的你,跟失去记忆之前的你,我们相处的方式是一样的。你所恐惧和迷茫的,只是对这一年的记忆而已,而潜意识里,或者说,本能的,你知道如何跟我相处。你扪心自问,我说的对吗?”
是这样吗?
夜离问自己。
答应竟然是肯定的。
是的,她不是一个轻易跟人靠近的人。
以致于这么多年,她只有陌千羽一个效忠的人,没有一个知己,没有一个朋友。
她跟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她失去了一年记忆,她将他忘了。
原则上对她来说,如今的他,她应该才真正走近两日
才两日的时间而已。
而他们两人现在的相处方式,绝对不是走近两日的人会有的方式。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脑子里的记忆是没有了,但是,潜意识里,本能里的记忆却还是在的。
她记得她曾经在医书上看到关于失忆这一块的记载。
上面就有提到过,爱,是治愈失忆最好的灵丹妙药。
说,当你深爱一个人,或者一件事物时,你对这个人或这件事物的记忆已经深入骨髓,刻进魂魄,就算你的记忆放空,你遇见这个人或者这件事物时,你还是会有感觉,而且,也说不准,某一日在这个人或者这件事物的刺激下,你就恢复了记忆。
她跟他是这样吗?
如果是,她会不会也在某一日就突然恢复了记忆呢?
她真的好想。
“凤影墨,几时带我去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走走吧。”
“好,等你的伤痊愈了。”
陌篱殇来的时候,凤影墨跟夜离两人正坐在院中大榕树下的石凳上耳鬓厮磨。
原本两人是在树荫下,边喝茶,边下棋的。
夜离也不知道,怎么下着下着,到最后,自己就被他抱到了身上。
因为中毒的缘故,凤影墨也不敢吻她的唇,要她就更不敢,虽然心里真的很想很想。
但除了这两项之外,他可是将她便宜占尽。
不能亲嘴,以免唾液传毒,但是,别的地方可以亲。
不能要她,以免体液和精.液传毒,但是,他可以摸。
反正整个宅院就他们两个,也不用顾忌,凤影墨抱着她吻摸了个够。
陌篱殇是“咳咳”了两声,两人才反应过来。
大手连忙带上夜离的衣服。
陌篱殇已站在院中。
这是失忆后的夜离第一次见真正的三爷,宁阳王陌篱殇。
毕竟是凤影墨的父亲,他们的长辈。
夜离有些窘迫。
而且,她感觉到对方似乎一直在打量她。
那目光打量得她很不舒服。
凤影墨对这个父亲似乎有些冷淡。
夜离还从他身上挣脱下来了,他却一直闲适地坐在那里,也不起身,也不招呼对方坐,开口就问对方:“有事吗?”
“听说了你们的事,过来看看你们,你们还好吗?”
“你不是看到了吗?”
凤影墨回得毫不留情。
夜离站在边上,有些尴尬。
关于这对父子之间的事,她也是听凤影墨讲起了一些,大概是知道的。
虽然从凤影墨里的话里,觉得他还没有原谅自己的这个父亲,但是,夜离却觉得,那只是一个男人不愿意表露自己的情感而已,毕竟,爱之深,才会恨之切,不然,他也不会分裂的时候,分裂成这个人。其实,内心深处,他还是很关心他这个父亲的,她能感受到。
陌篱殇也不计较他的挖苦,继续道:“听说你中了陌千羽的毒,你放心,我已经让人潜到陌千羽身边去偷解药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凤影墨跟夜离皆是一怔。
陌千羽的身边岂是那么好潜的?陌千羽的解药又岂是那么好偷的?
凤影墨微拢了眉心。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自己先养好自己的伤再说!”
陌篱殇没有做声。
但是,夜离看到了青铜面具下的唇角轻轻扬了扬。
她想,这个男人定然也感觉到了这个儿子刀子嘴下面掩盖的一颗关心他的心。
“我没事!”
陌篱殇飞身离开。
凤影墨微微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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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
远处的梆子声一声一声衬得夜越发的静谧,已是午夜三更。
一抹身影从龙吟宫前面的廊柱后探出头,看了看守在龙吟宫门口两个正在低头打盹的宫人,又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远远地可以看到手持兵器的禁卫巡逻。
眸光微微一敛,身影快速闪出,悄声来到龙吟宫门口,伸手对着那两个睡得正香的宫人一点,两人的身子便朝边上一软,身影连忙接住,轻轻放倒在地上。
身影同样着一身太监服,只是身材略显娇小,皮肤也较太监白皙,以轻纱掩面,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轻轻将龙吟宫的门推开一点点,身影闪身而入。
经过外殿,身影入了中殿。
中殿的矮榻上,霍安正睡得香甜。
身影脚下一高一低,悄声走过,直接入了内殿。
内殿里没有掌灯,但是一颗夜明珠却是将一室照亮,只是夜明珠的光亮就像是秋夜的月辉,清冷又寂寥。
身影站在那里,透过明黄床幔,静静看了躺在龙榻上的那人良久,直到外面又远远的传来梆子声,身影才怔怔回过神,连忙蹑手蹑脚四处找了起来。
将可能会放的几个地方都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
身影又来到床榻边,去搜摸帝王挂在床头边上衣架上的龙袍。
原本是打算摸一下胸口的口袋和袖袋就可以的。
但是,当领口处龙纹暗理的触感入手,身影微微颤了指尖,顺着领口轻轻抚上衣袍,就像抚着身着此件衣袍的男人。
或许是心中装着事,又或许是太过投入,身影陡然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已是后悔都来不及。
惊惧回头,就看到身材伟岸,只着一袭明黄寝衣的男人不知几时正站在自己身后,冷冷地看着自己。
身影大骇。
脸色一变中,第一反应是逃。
可刚迈出一步,一股强劲的外力就将她卷了回去。
再下一瞬,她就被对方老鹰抓小鸡一般擒住。
四目相对,她心尖一抖,想要挣脱。
拼尽全力。
可对方的大手就像是铁钳一般将她钳制得死死的。
“你是谁?胆敢夜闯朕的龙吟宫!”
陌千羽一手钳制着她,一手准备扯下她脸上的轻纱。
她吓得连忙将脸一偏。
结果,谁知道,因为她的动作,不仅没能逃过轻纱被扯掉的命运,头上的太监帽也因为她扭头而掉落在地。
一头青丝瞬间如同瀑布一般漫肩倾泻。
青丝飞扬中,她慌乱转首,就看到陌千羽震惊的眼眸。
“是你!”
陌千羽眸光一敛。
易敏便放弃了挣扎。
既然,抓也抓了,真面目暴露也暴露了。
逃也逃不了。
只得接受这个事实。
“对,是我!皇上好久不见!”易敏嫣然一笑。
“你没死?”陌千羽盯着她。
当初在北国,他们先走,后面还留了人寻她的尸体,最终未果返回。
“是嘞,没死,让皇上失望了。”
易敏依旧微微笑着。
“你深更半夜来朕的寝宫做什么?”
“如果我说,我想皇上了,所以偷偷潜进来看看,皇上信吗?”
易敏的衣领被他的大手抄着,小白微微泛白,她却始终笑容恬静。
陌千羽大手一松,她骤不及防,陡然没了支撑,便“嘭”的一声摔跌在地上。
陌千羽冷笑。
“想朕了?”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陌千羽沉声道:“朕看你是来给某人偷解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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