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少室,松杉满谷,清流潺潺,气象庄严。
那日少林寺来了一貌似学究道貌岸然儒者,言谈和蔼,献金五百灯火香油,自称致仕官员,惟喜参禅礼佛,谈吐典雅,深谙佛理,少林派了一个知客陪同逐处观赏绝境。
儒者正是阴司秀才于冰,他知迳望求见奇行大师,定启疑窦,天下事欲速不达,不可操之过切,遂不急於求功。
少林寺号称天下第一丛林,拥有三千余众,但各有职司,朝鱼暮鼓,梵呗禅课与普通寺院无异,习武练功多半均在罗汉堂练功房内,外人无法目睹。
于冰绝口不谈武功之事,遇上各院住持偶而也执经问难,知客僧陪了他半天,毫无倦容,于冰似过意不去,满怀歉疚道:“禅师,老朽垂暮之年,得游天下名山大川,於愿足矣,老朽不过随处游览,有劳禅师陪侍,委实万分过意不去,老朽尚需借宿宝刹,明晚即行,禅师如有事在身,不可为了老朽耽误了正事。”知客僧合掌躬身道:“施主太客气了,贫僧职司知客怎敢待慢!”
一僧一俗不觉行在善性院门前,于冰打住脚步,含笑道:“禅师,如果宝刹一日之内来了老朽这么十几二十个俗客,岂非劳动宝刹合山之众,这样吧……”,目光一望“善性院”末底金字竖匾,接道:“老朽游赏了这善性禅院后即告辞下山!”
知客僧忙合掌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岂非反增驱客罪孽。”
于冰道:“禅师千万不可作如是观,请问何谓‘善性’?”
知客僧道:“偈云:明心见佛,凡人具有善根,即是佛性,出家之人更须不忘一心向善,是谓善性。”于冰道:“如此说来,这善性院中都是道高德重的耆宿长老,不知禅师可否代为引见。”
知客僧合掌道:“贫僧遵命!”迳往善性院内进入。
片刻,知客僧趋出躬身合十道:“有请!”
于冰随着知客僧至一禅房前,只见一银鬓皓须,清癯灰衣老僧合拳恭迎,忙躬身施礼道:“在下不过是一凡夫俗子,何劳老禅师恭迎!”
老僧微微一笑道:“施主请。”
进入禅堂分宾主落座。
于冰目睹知客僧也随入,含笑道:“劳动禅师於心难安,老朽稍坐片刻后即至前面领用一客素斋即行告辞!”
知客僧不禁一怔,道:“施主不是说过尚须打住一宿么?”
于冰道:“天色尚早,老朽还欲游太宝峻极,畅览山水之胜,好在贵山丛林甚多,随处均可寄宿。”
知客僧道:“如此小僧告辞了。”
于冰起身抱拳一揖道:“恕老朽不敬之罪,禅师慢步。”
知客僧尚未退出室外,于冰即道:“在下余行五,请问老禅师上下如何称呼?”
清癯老僧答道:“老衲释名奇行!”
“原来是奇行老禅师,恕在下不恭问难,请问何谓无法相?”于冰说时已听出知客僧步履已然走出。奇行大师一听余行五之名,不禁面色微变,合拳答道:“菩提无相,若处处着相,处处求得,则其心念不能无相菩提相应,故无相为本。视一切有相,皆是虞妄,则得失不是以动其心,困苦不足馁其志,危难不足以折其气,自然大雄无畏,猛勇直前,至诚不二,自可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不求得而自得,无法相,亦无非法相。”说着长叹一声道:“老衲虽明真理,却无法身体力行,有惚我佛慈悲!”
于冰却乘机语传声道:“两天后午夜在峻极峰下恭候光临,幸勿自误。”即朗声道:“不愧得道高僧,在下如醍醐灌顶,受益良多,告辞!”
奇行大师目中精芒一闪即隐,缓缓起身道:“老衲恭送。”
于冰忙道:“不敢!”
退出善性院后即用饱素斋离开少林寺转往太宝。
他如常人一般东望望西看看,丝毫不留痕迹,嵩山深岭幽壑,处处胜景,令人流留忘返。
忽地,于冰面色微变,察觉身后远处飘然衣袂声,知有人暗暗蹑踪,佯作无闻,迳向右侧一丛竹林跨入,择一凸出青石坐下,入眼笼碧滴翠中清趣盎然。
半晌,于冰忽发出一声长长叹息,喃喃自语道:“行年五十,方知四九之非,我于冰虽皤然悔悟,弃暗投明,有心力赎前惩,但责艰任重,为之奈何,我看奇行上人年高德勋,佛理精深,怎与梁丘院主为伍,内中必有蹊跷,莫非身罹歹毒禁制……”
六七丈外浓密竹丛之后正悄立着奇行老禅师,自把于冰自言自语听得一清二楚,暗笑道:“你这坏事做绝的阴司秀才,老衲怎能相信你会皤然悔悟,莫非这话是给老衲听的……”
忽地——
只见一条身影疾掠入林,身法快得出奇,掠在于冰之前停卞,现出一气度非凡丰神俊逸的披刀青衫少年,奇行大师不禁一怔,暗道:“此子委实人品不凡!”
于冰发现青衫少年入林,慌忙立起,执礼甚恭道:“怎么少侠为何早到一日?”
来人不言而知正是叶一苇。
叶一苇展齿微笑道:“兹事体大,在下委实放不下心,与几位老前辈商量后,认为于老师恐不能全竟事功,所以匆匆赶来,于老师见着了奇行上人么?”
于冰便把相见情形及心中所疑详细叙出,接道:“老朽尚未取出**门信物及梁丘皇手缄,但约在后天午夜时分在峻极峰晤面。”
叶一苇默然须臾,叹息一声道:“倘在下料得不错,这位少林耆宿,武林前辈确非常人,用心良苦,负重忍辱,非你我可以企及。”
这话不但使于冰一呆,连奇行大师也为之一怔,暗道:“此子真个能猜测老衲的用心么?”
只听于冰道:“老朽愚昧,少侠请道其详?”
叶一苇微笑道:“仅就奇行上人答解菩提无相中便可察知,曰‘视一切有相,皆是虚妄,则得失不足以动其心,困苦不足馁其志,危难不足以折其气,自然大雄无畏……’这几句话内已知这少林老前辈佛理精深,卓越不群,具有大智慧,为何甘心受梁丘皇驱策,为免少林沦於魔劫,不惜自身甘受苦难,也许他受了梁丘皇禁制,备受煎熬,无日不在寻求解法!”
奇行大师暗暗一惊道:“果为此子料中!”
于冰道:“倘真如此,少林必还有五行院奸细卧底在内,且每日定时观察奇行大师举止!”
叶一苇忽面色微变,以目示意于冰噤声,转身缓步穿林走出十数丈外,目光凝向一束竹丛沉声道:“尊驾可以现身了!”
只听一声宏亮的佛号声中,竹丛之后忽闪出一手持禅杖肥头大耳中年僧人,躬身单掌行礼道:“贫僧并非有意窥视窃听,只因职司巡山,偶经此处发现两位施主在林内叙话,正待离去,却为施主察觉,施主蕴藏不露,好高的武功!”
“不敢当此谬奖!”叶一苇抱拳含笑道:“禅师上下如何称呼?”
“贫僧永亮!”
叶一苇趁永亮张口说话时,右臂倏地疾伸,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出。
永亮惊觉有异时已是不及,右手腕脉为叶一苇五指扣了一个正着,只觉行血逆攻而上,遍体酥麻,手指一松,一把镔铁禅杖脱手坠地,不由面色惨变,道:“施主这是何意?”
叶一苇道:“你并非少林僧人!分明在追踪我等。”
永亮苦着一张脸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不信,尽可将贫僧带回寺内,一询便知真伪。”
这时于冰亦已走来,道:“少侠,这位禅师所言不假,请放了他吧!”
“放不得!”
永亮面色大变道:“贫僧又未冒犯施主,为何放不得!”
叶一苇指出如风点向永亮昏穴。
永亮应指倒地。
叶一苇道:“此僧必是梁丘皇派在少林卧底奸细,暗中监视奇行上人,奇行上人未必知情,放虎归山,祸害无穷!”
于冰略一沉吟道:“少侠言之有礼,但少林少了此人,梁丘皇必然警觉有异,非但於事无补,反弄巧成拙!”
叶一苇略一沉吟,颔首道:“在下已知于老师用心了,但此人却见过在下,若放他返回少林,他据实禀知梁丘皇,岂非一番图谋尽付流水了。”
于冰道:“不妨,请少侠隐在一旁,让老朽问话后再作处理为何?”
叶一苇点点头,飘然走开隐去。
于冰想了一想,忽朝永亮点了数处穴道,拍开昏穴。
永亮悠悠醒转,只觉全身绵软软地失去武功模样,不禁骇然变色,挣扎爬起,发现叶一苇不知何往,但见于冰面色冷肃监视着自己,道:“多谢施主解救!”
于冰取出一面色泽乌亮,两面镌有符篆的玉牌,道:“你认得此令,便知老朽来历?”
此乃世少罕得一见的墨玉,永亮当然识得此牌来历,不禁面色大变,道:“属下不知……”
于冰忙摆手道:“你知方才那位是谁么?他就是五行院杀手之首,韩仲屏叛门之事谅你总该略有耳闻吧?”
永亮答道:“属下略有耳闻。”
于冰冷笑道:“院主有鉴韩仲屏之叛,深加戒心,为此遣老朽两人暗查隐伏在各大门派内本院之人有无背叛,所以你几乎惹下了杀身大祸。”
于冰面色一沉,冷冷笑道:“你明知老朽去见了奇行大师,为何暗暗蹑随老朽之后。”
永亮苦着一张脸道:“属下并非追踪您老,而是追踪奇行大师……”
“胡说!”于冰喝道:“老朽已与奇行大师约在后天午夜晤面,分明你心怀叵测,与韩仲屏互通声气欲杀害老朽,不料被识破行藏,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永亮面如土色,惶恐已极,道:“属下委实不知您老是本门之人,所以疑心奇行大师与外人阴谋勾结……”
话尚未了,于冰已自目露杀机,喝道:“犹敢诡辩,奇行大师罹受梁丘院主禁制,即使梁丘院主也无法可解,奇行大师尚敢与外人阴谋勾结,不惧少林有灭门覆巢之祸么?”
永亮暗道:“是啊,自己为何未想及这点?该死!”不禁屈膝跪下,惶恐答道:“属下一时糊涂,并未想及此点,请您老饶恕!”
于冰道:“你奉命监视奇行禅师,是否已被奇行禅师发觉?”
永亮忙道:“没有!”
于冰冷冷一笑道:“还说没有,你说暗随奇行大师之后,为何不见奇形大师形踪,分明你形迹不慎,已被奇行大师发觉,由于此故,老朽认为你不能再在少林继续待下去,将你送回五行院听候发落另遣一人替代!”
永亮面无人色道:“属下在少林日久,少林寺诸项隐秘已知六七,遣另人替代属下恐又须从头做起,旷时日久难竟全功,何况少林少了一人,恐起疑心。”
于冰哈哈一笑道:“你是怕送回五行院难逃一死才说此话,少林少了一人,自然会起疑心,但老朽自有道理……”
话尚未了,叶一苇疾掠如鸟穿林落地,面寒如冰,手指永亮,冷笑道:“于堂主,在下刚才又去了少林一趟,他与于堂主说话也听得清清楚楚,说他是暗蹑奇行大师之后而来,奇行大师仍在善性院内,先又说职司巡山,偶经路过,前言不对后语,看来此人实不可留,于堂主为他求情大可不必。”
于冰忙道:“老朽已应允他不死,怎可食言,至於院主如何发落,就与你我无干了。”手起指落。
永亮两眼一黑,昏睡在地。
蓦地——
林中传来一声苍老大笑,奇行大师宛如飞鹤般腾起,翔落在叶一苇于冰二人面前,合掌高喧了一声佛号,目露歉疚之色道:“两位施主请明示真实来历?”
叶一苇趋前行礼道:“老前辈也来了!”
奇行大师捋须呵呵笑道:“老衲一切俱为施主料中,藏身在此甚久不言而知亦被施主察觉了!永亮还是不杀的好。”
叶一苇道:“晚辈有不得已之处,请老前辈见谅,永亮关系至巨,不得不死!”
奇行禅师道:“施主既自有主张,老衲不便相强,施主来历可否据实相告?”
叶一苇道:“老前辈如不嫌烦闷,容晚辈详禀一切!”
人与人之间,缘之一字最是微妙,奇行大师竟是一眼瞧见叶一苇便生投缘之感,闻言面现蔼然笑容,道:“老衲洗耳恭听。”
叶一苇把经过详情和盘叙出。
奇行大师长叹一声道:“老衲有愧多矣,只是梁丘皇心机歹毒,在老衲身上下了数处禁制,并误服无名奇毒,多年来欲以本身真元解毒,怎奈与其恶毒手法相互-冲,而且奇毒无药可解,老衲年逾八旬,哪有惜死之理,但梁丘皇谓倘外泄只字片语,则少林三千之众无人幸存,此人反脸无情,说得到便做得到,故老衲决以无用之身维护本门无数生命。”
叶一苇道:“他为何要如此?”
奇行禅师道:“他说日后如有所需之处,少林当以老衲为首,致命前驱别无他求。”
叶一苇道:“老前辈不妨虚与委蛇,晚辈这方自有妥善安排。”语声略顿,又道:“老前辈倘信得过晚辈,晚辈似可为老前辈祛毒解除禁制。”
奇行禅-师闻言不禁一呆,诧道:“梁丘皇所施之毒,虽出自苗疆,但苗疆毒龙自己亦未研悟出解药,施主恐不能解救!”
叶一苇道:“可否容晚辈一试?”
奇行大师呵呵大笑道:“有何不可!”说后即席地坐下。
于冰在旁暗感惊骇,忖道:“这位叶少侠确非常人,梁丘皇及毒叟如早知道无名奇毒解法,天下武林恐俱已变色矣!”
叶一苇别面向于冰微笑道:“有劳于老师在林外守护,在下一心不能二用,防有误奇行老前辈性命。”
于冰道:“老朽遵命。”快步出林而去,他极为细心,在林外四周布下一道奇门禁制后,伫立崖腰眺赏蔚黛青峰,烟云飘浮之胜。
突然,山道上现出五六江湖人物,劲装捷服,肩头丝穗飘扬,身法轻灵奇快,一望而知均是身蕴极高的武学。
来得临近,于冰辨明为首一人是五行院内青龙堂堂主摩云太岁厉弼侯,不禁一怔,立即迎上前去,抱拳笑道:“厉兄别来无恙,为何来至嵩山?”
厉弼侯大喜过望,道:“原来于兄已然到了,这倒巧得很,院主恐奇行贼秃宁死不屈,命小弟带来药物,贼秃如不听命,将药物撒入饮水食物内,令少林三千余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于冰骇然变色道:“这岂非欲盖弥彰,弄巧成拙,反引起武林公愤,使不得,使不得!”
厉弼侯笑道:“此乃慢性毒药,可解可治,令人昏倦而已,这是恐吓奇行贼秃,并赐以解药,若不俯首听命,当举山之众无一幸存,自然院主决不会起武林公愤,一切均不露痕迹,神不知鬼不觉。”
于冰叹息一声道:“院主未免操之过急,于某瞧奇行大师必不敢违忤院主之意,好在今晚便见分晓,万不得已才能出此下策。”
厉弼侯道:“能够不用是再好不过,于兄能否将韩仲屏之事详细见告,院主谓以韩仲屏武功,怎可将五路杀手悉数歼戮,裴逢也双臂粉碎成为废人一个,大出院主意料之外。”
于冰忙道:“知徒莫若师,院主这次竟然失察了,韩仲屏城府极深,深藏不露,偷习了甚多不传之秘,只是院主不知罢了。”
厉弼侯骇诧道:“于兄为何不早禀告院主及早提防,须为绸缪。”
于冰冷冷一笑道:“此次奉命出山,系以韩仲屏为主,于某只有听命之份,如非他觊觎年少丰那枚信物,始察觉韩仲屏有背叛异心,再个五路杀手均遭惨死,于某也不知他一身武功竟超越了你我所知。”继将六路杀手相遇韩仲屏情况添枝加叶滔滔不绝说出。
厉弼侯不胜惊骇道:“于兄倘在当场亦无法幸免,想不到韩仲屏这小贼武功如此之高,小贼目前下落于兄知道么?”
于冰摇首道:“韩仲屏形踪飘忽不定,神出鬼没,尤其他已与常鸿年老贼沆瀣一气,已结聚甚多同道,实乃院主心腹大害。”继而面色一变,接道:“韩仲屏也许到嵩山来了,你我形迹不可不慎。”
厉弼侯暗暗一笑,诧道:“他如何知道?”
“怎么不知。”于冰冷然一笑道:“奉命初原是他为主,此行任务俱已知悉,是以你我形迹若被他发现,必死无疑。”
厉弼侯闻言哈哈放声狂笑道:“小弟并非无备而来,临行之前院主曾面授机宜,韩仲屏小贼不来便罢,否则管叫他命丧无常!”
蓦地——
一个阴冷语声随风送来道:“真的么?”
厉弼侯于冰等人不禁心神猛凛,循声望去,那不是韩仲屏是谁?
只见韩仲屏眼中泛出一抹杀机,沉声道:“厉堂主有何妙策能制在下于死地?”
于冰一见韩仲屏如同惊弓之鸟般冲天拔起,半空中卷云一翻杳入在浓密竹丛中。
相随厉弼侯同来的六个五行院匪徒倏地身形一分,掌心扣着一把琉璜烈火丝,蓄满即发。
这琉璜烈火丝与九指雷神桓齐的独门暗器有异曲同工之妙,辣毒更甚,迎风立爆,沾风即燃,更内有奇毒,一经吸入立即昏迷不醒,活活被烧成一具枯炭,厉害已极。
那韩仲屏正是叶一苇所扮。
叶一苇聪明-悟,一见六名匪徒背上兵刃未撤,左掌扣握,已猜破匪徒诡毒心计,暗中电闪掠过一个念头,意随念动,身形倏地穿空而起。
六个匪徒只道韩仲屏图逃,纷纷大喝道:“哪里走!”奔空冲霄追出,右掌一扬欲发之际,突感一股奇寒飞虹卷体而过,方自吐出叫声,已尸分两截带飞漫空血雨。
叶一苇在九华山崖下洞腹内所得的宝刀名曰“犀寒”,出刀以及回鞘仅一瞬眼功夫,其快可知。
他在宝刀回鞘之际,左掌疾吐劈出一片宛如狂泻惊涛的潜劲,逼使尸体急坠望洞谷落去,六尸拳中所扣一把琉璜毒火丝,登时撒落在溪流涧石中,轰轰冒出眩目烈焰,急速蔓延开来。
摩云太岁厉弼侯见状大骇,料不到韩仲屏武功之高更甚于传闻,身形疾转,欲得逃去,哪知已然过迟,只觉三缕锐利劲风戮其后胸要穴,栽仆倒地昏死不起。
叶一苇身形浮落崖底,劈出如泰山压顶的劲风将着火之处一一压熄。
这时奇行大师与于冰两老先后掠出,奇行大师连连道:“善哉!善哉!我佛慈悲。”
原来叶一苇正要与奇行大师施治时,他耳力锐敏,隐隐闻得厉弼侯狂笑声,立即惊觉有异,忙道:“林外定系梁丘皇另遣得杀手凶徒赶来嵩山,容晚辈打发了来人后,再为施治,暂请留在林内。”
叶一苇藏身在于冰身后不远处暗护,原意期待于冰以惑言危词使厉弼侯等知难而退,但一听厉弼侯言语,心惊梁丘皇居心恶绝,只觉厉弼侯等也不可留,故取出一付逼肖韩仲屏面具戴上现身而出。
这时,于冰微笑道:“老禅师,佛云:霹雳手段,菩萨心肠,杀一人能救千万生矣,这也是无可厚非之事。”手指厉弼侯道:“此人心辣手黑,满身血腥,老朽不知叶少侠为何留他性命。”
叶一苇已在崖下冒了上来,接道:“留他片刻性命还有大用,我等速入竹林!”
于冰抓起厉弼侯相随奇行大师及叶一苇掠入林内。
叶一苇向于冰道:“于老师亲自离开五行院后一直未曾返回,谅梁丘皇必另有一番安排,从他口中也许也可套出一鳞半爪。”说着与于冰附耳密语须臾,接道:“此计定可奏效,在下要与奇行老前辈施治,有劳于老师了。”
于冰道:“此乃老朽理所应为。”说着提起厉弼侯走向竹林深处。
奇行大师目光凝视在叶一苇脸上,微笑道:“阿弥陀佛,这付面具委实制作得精巧,一丝痕迹不露,据老衲所知,天下武林只有巧手翻天卫童施主一人可制,小施主莫非与他大有渊源么?”
叶一苇恭谨答道:“他老人家乃晚辈师叔。”
奇行大师目中闪出愉悦的神光,捋须呵呵大笑道:“怪不得,除了他世上没有第二人可制作这种精巧的面具。”
叶一苇道:“晚辈摹仿韩仲屏举止动作说话有半月之久,本可易容亦可乱真,卫师叔说戴面具比较迅捷方便,所以精心制作了一面。”
奇行禅师道:“卫童施主并无师兄。”
叶一苇答道:“家师乃卫师叔八拜金兰之交。”说着请奇行大师伸出右臂扶视脉象。
三指搭脉,扶视有顷,叶一苇不胜骇异道:“老前辈功力委实精深,将奇毒逼在‘天府’、‘腹结’、‘盲门’三穴内,让其血气相互逆冲,以毒-毒,灭谓其烈耗之性,故老前辈至今无恙!”
奇行大师大感骇异,惊诧道:“小施主怎有如此精湛的医道?”
叶一苇微微一笑道,请奇行大师袒露上体……
摩云太岁厉弼侯躺在竹林地上渐渐醒转,只觉双手奇痛如焚,不禁猛然睁开双目,但见于冰面现阴霾立在一侧,不禁一怔。
于冰凄然叹息一声道:“韩仲屏果然恶毒无比,废除了厉贤弟一身武功外,还点了两处阴穴并削去了双手十指,意欲待厉贤弟醒转任其血流不止,受尽阴火焚身之苦而亡,岂料愚兄尚隐身在旁,俟小贼离去后,将贤弟扶入林中点了睡穴。”语声略略一顿又道:“愚兄为贤弟解开阴穴手法并敷药包扎才将贤弟拍开睡穴。”
厉弼侯闻言大惊,果然提不起一丝真元,双臂一招,果然一身武功被废,两手也被包扎,不禁面如死灰。
于冰长叹一声道:“事已如此,贤弟不必难受,小贼必难逃惨死之祸。”说时将厉弼侯扶起倚着竹林坐下。
此时厉弼侯把韩仲屏恨得入骨,神情似须挫骨扬灰难消此恨,但此系痴心妄想,双目不禁珠泪淌下,道:“于兄解救之德无以为报,恳望于兄能把小弟送回五行院面见院主。”
于冰颔首道:“贤弟非送回五行院,但愚兄殊难分身,一则午夜尚须与奇行大师晤面,成否尚难预卜,再另有急事待办,这样吧,等愚兄见过奇行大师之后,把贤弟托藏隐秘之处寄身,俟愚兄赶回暗舵命一弟兄来护送贤弟。”说此面色忽一变,摇首道:“不行,明地护送贤弟,必引起他人疑窦,必须另行设法才好。”
厉弼侯面现悲怆之色,道:“小弟同家小均在山内,韩仲屏残毒不仁,此仇不可不报,必须据实禀明院主,所以非返回五行院不可,照理来说,小弟不能恩将仇报,陷于兄於危境,故而小弟任由于兄如何安排。”
于冰闻言一怔,知厉弼侯话中有话,诧问其故。
厉弼侯道:“院主鉴於韩仲屏离叛,心存惊惕,虽外事托付于兄,难免鞭长莫及,倘于兄亦叛离五行院,恐更增困危,故院主命小弟带一粒丹药赐服,谓可助长功力,其实系慢性奇毒。”
于冰心神暗凛,长叹一声道:“院主未免小心太过,这样一来恐众叛亲离,大势去矣。”
厉弼侯望了于冰一眼道:“于兄听了小弟实话,也有去志么?”
于冰摇首苦笑道:“愚兄匪号阴司秀才,可说是坏事做绝,如叛离五行院,恐江湖之大无我于冰容身之地,何况院主待我恩重如山,院主如此做法,谅也有他不得已之处么?”接着又问:“院主所赐之丹药还在贤弟处么?”
厉弼侯道:“现在身旁革囊内!”
于冰取出丹药,药放在缄封内,并附一函,梁丘皇亲笔手书,述明丹药服后可增长功力,倘每晚子时行功气运周天,更激发潜力武功倍增,继又夸赞于冰遇事谨慎,堪膺重任,并嘱如何行事之策,暗道:“梁丘皇果然心机歹毒,不可以辅,这厉弼侯平日就面和心违,此函为何迟迟不交出?想是变生突然不及吐露。”逐微微一笑道:“贤弟实言相告愚兄,德重心感,贤弟返回五行院后面见院主时,就说丹药赐交我于冰当场服下,不然贤弟恐罹杀身之祸。”
厉弼侯张目一惊,道:“院主严嘱须于兄办成少林之事才予转交……”
于冰笑道:“你我不会编一说词么?反正同来的人均遭非命,除了愚兄外还有何人知情,贤弟,愚兄立即背你速觅一藏身之处。”说着身形蹲下背着厉弼侯窜出林外而去。
□□□
甘凉道上,黄澄澄官道间现出六人六骑,正是叶一苇苹儿及乌云飞黎环葛林郝元霜六人。
前几日才下过一场滂沱大雨,本属泥泞不堪,但恰在这两天骄阳烈日晒照,泥土湿乾合之,纵骑马驰也不会黄尘漫空飞扬。
叶一苇苹儿并辔偕行,时慢时快,情话绵绵。
苹儿娇笑道:“缘之一字太也微妙,丐帮天地双老及少林耆宿奇行大师均与你一见投缘,相知恨晚,否则不知要费尽唇舌周折,才能使他们相信咧?”
黎环就在随后骑上,亦不禁笑道:“还说咧?凤郡主与苹姑娘还不是和叶少侠一见钟情,换在别人,早就不是断掉一条胳膊便是废掉一条腿哩!”
苹儿玉靥通红,回面嗔道:“你又在胡说什么?小心有得罪受!”
黎环神色一凛,忙道:“小的下次不敢。”趁着苹儿回面后做了一个鬼脸。
乌云飞葛林郝元霸不禁笑了,笑得那么开心。
苹儿虽然听见身后四骑笑声,却佯装无闻,但甚感腼腆,道:“于堂主不知用何方法送走了厉弼侯?”
叶一苇道:“他才智极高,不用五行院人手,找了一家镖局以双骑套车,沿途都有极好的照应,不虞有失,也亏得有厉弼侯这么一来,坚定了于冰弃暗投明之心,那厉弼侯亦吐出了梁丘皇最近如何划策施为及禁制有所变易的隐秘!”
苹儿道:“这么一来,梁丘皇必日困愁城,一步也不敢离开五行院,恐肘腋生变。”
叶一苇微笑道:“俟他与常鸿年两败俱伤后,终久须逼使露面!”
苹儿摇首答道:“不,贱妾不是这么想法,梁丘皇贼子狼心,深谋积虑已久,就拿少林奇行老禅师而言,便可见一斑,还不知各大门派内尚有如同奇行老禅师一般遭遇的人?”
叶一苇道:“苹姐姐虑得甚是,不过自有奇行老禅师与于堂主釜底抽薪,等那梁丘皇,也是猜测之词。”
叶一苇不禁笑道:“目前我等所做所为,莫不是稳定中原武林,防患未然,遏阻掀起祸乱,使镇北侯无后顾之忧!”
苹儿妩媚一笑道:“是贱妾杞人忧天,谅得这些武林奇人相助,总之并不太难,我等速去速回,免凤郡主日夜忧心。”
叶一苇赧然一笑,长鞭挥空,叭叭带出清脆响声,斜阳影里,六人六骑疾骑而去,征尘不断,嘶骑渐远转瞬杳失在天之际遥处……
暮瞑四合,六骑投入一家客栈内。
西北荒凉,人烟寥落,除这家客栈外还有几家店肆并无住户。
客栈却房舍甚多,大院内有甚多骡马土车,谅过往旅客必不少。
伙计领着叶一苇等进入川堂内,二十余张桌面已上了七成座,座上食客均不约而同凝视了叶一苇六人一眼。
叶一苇一跨入川堂,就感觉一股异于平常的逼人的气氛,因为食客们均是默默进食,不发一声,与茶楼酒馆常见的猜拳行酒,豪笑盈耳之声格外不同。
苹儿五人亦已察觉,互望了一眼,毫不理会这些,由伙计引向一张八仙桌面坐下,问明了所要酒菜坐下。
突见邻席立起一个四旬中年短须汉子,背插双剑走了过来,望叶一苇这一席抱了抱拳,含笑道:“兄弟路云鹏,请问六位从何而来?”
叶一苇淡淡一笑道:“我等从关中而来,奉命公干,阁下为何见问?”
路云鹏面色微变,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官差,草民不知多有得罪。”抱拳一揖,意欲转身而退。
郝元霸最是多事,忙道:“阁下且慢,我等尚不明白阁下为何有此一问,请予见告。”
路云鹏微微迟疑了一下,道:“江湖是非,曲直难明,六位……”
郝元霸道:“我等只是奉命公干,并未自称官差,阁下为何如此武断?”
路云鹏道:“六位一定要兄弟说明白么?”继又摇首一笑道:“须防卷入江湖是非,耽误了正事!”
郝元霸道:“在下却不怕,尊驾又何必耽忧!”
路云鹏点点头道:“嘉峪关外白扬堡,六位知道么?”
郝元霸摇首答道:“不知!”
路云鹏道:“白扬堡主铁臂书生杨擎宇新近崛起边塞,声势浩大,七日前他声称业已推举为西北道上武林盟主,普散武林帖,言有不服者尽管在一月内去白扬堡与其理论。”
叶一苇道:“杨擎宇被推为西北道上武林盟主,看来路老师并不知情。”
“不错。”路云鹏答道:“非但路某不知情,甘凉道上朋友多半蒙在鼓里,只有少许人与杨擎宇沆瀣一气。”
叶一苇道:“杨擎宇为何如此?其中必有蹊跷。”
“据路某所知,杨擎宇受哒噶寺密宗一脉臂助,又得在甘凉道横行霸道之日月神拳姜-之增长声势才敢如此,路某在此就是候晤姜。”
葛林道:“与姜-晤面为了何事?”
路云鹏道:“凡不听命於白扬堡主人就得从此远离西北道上,否则必死无疑。”
葛林哈哈大笑道:“姜-好狂的口气,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
靠门左侧一席忽霍地立起一个蛇眼微髭短装老者,猛地一拍桌面,冷笑道:“是你这小辈活得不耐烦了,竟敢辱骂敝堡副护法。”
路云鹏不禁神色大变,惊愕无比道:“朴兄,你也投效了白扬堡么?”
老者冷冷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投效了白扬堡又非丢人现眼之事,路贤弟因何执迷不悟,自寻覆亡之祸?”
叶一苇一听路云鹏言说白扬堡受哒噶寺怂恿,便知内情并不简单,这时身已缓缓离座走出,步向朴姓老者身前,抱拳笑道:“尊驾何必妄动无名,须知我等亦是去白扬堡。”
朴姓老者闻言不禁一呆。
路云鹏亦为之目瞪口呆,面色为之大变,张口欲言。
郝元霸忙示一眼色制止路云鹏,不可张口说话。
路云鹏会意点了点头不语。
朴姓老者道:“请问六位去白扬堡何事?”
叶一苇微微一笑道:“请问朴老师有否听说过韩仲屏的人?”
朴姓老者当然有所耳闻,人的名,树的影。韩仲屏一击诛戮五行院查秋曹五名杀手裴逢双臂俱废已不迳而走,震撼江湖,甘凉道上无人不知,不禁悚然一惊道:“尊驾莫非就是韩仲屏?”
叶一苇摇首道:“在下是奉命追访韩仲屏而来,韩仲屏乃**门五行院主梁丘皇得意弟子,不料他心怀叵测心存叛异,又怀恨其师迭遣杀手诛戮於他,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啸聚甚多同道及联合以常鸿年为首的凶邪与五行院为敌,朴老师当知白扬堡主铁臂书生杨擎宇与哒噶寺五行院关系,那韩仲屏怎有不知之理,意欲先发制人对白扬堡不利,眼前韩仲屏等行踪就离此不远,须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希朴老师速转告那姜-稍加敛束,不然自取杀身之祸。”
朴姓老者心惊胆寒,面色频变。
叶一苇说完,不待朴姓老者答话,即自转身回座与苹儿五人推杯换盏,兴高采烈,饮用之间谈笑自如,宛如无事人一般。
朴姓老者半信半疑,忖道:“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未必此人危言耸听?怎么姜副总护法为何还未到来。”
蓦地——
店外天际远处随风送来数声长啸,啸声激急怪异,似是告警,朴姓老者面色一变,右掌一招川堂内席面上纷纷立起六七人,不言而知是朴姓老者同党。
他们尚未跨步离出店堂之际,彼又闻一阵奔马如雷蹄声驰入大院,倏又停住。
朴姓老者抢出门外,只见十数骑已靠在马-旁,尚有数骑鞍背上横仆着重伤之人,得知有变,骑上**人纷纷落鞍,为首之人正是甘凉大盗日月神拳姜-,不由抢步迎着姜-,抱拳恭身道:“属下朴登参见副总护法。”
姜-鼻中冷哼一声,道:“路云鹏来了么?想不到他安排人手半途伏击,先来个下马威,老夫岂是省油的灯,他不加倍偿还,老夫怎甘罢休!”
朴登面色一变:“伏击之人副总护法是否亲眼目睹?”
“他暗我明,鬼蜮暗算,老夫不曾见到半个人影。”
朴登道:“未必是路云鹏所为?”
姜-两眼一翻,道:“你为何知道?”
朴登将叶一苇的话转述了一遍。
姜-貌像狞恶,闻言心神猛凛,道:“真有其事,韩仲屏居然来到甘凉道上?”
“属下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朴登道:“副总护法遭受伏击,对方竟未语声喊话么?”
“有!”姜-道:“对方只-命令本座率众退回白扬堡,不然定罹惨死之祸。”
姜-冷笑道:“本座又不是三岁无知小儿,怎被三言两语便吓退,经你这一说,本座已恍然明白定系路云鹏所为!”一声走字出口,身形掠入店堂而去,眼中威棱逼射,注视在路云鹏脸上,阴阴笑道:“路老师,咱们长远不见了。”
路云鹏尚未答言,忽闻一声惨叫,原来相随姜-同来的一个白扬堡匪徒走在最后,甫入店堂即栽仆倒下,后胸现出血孔,殷红鲜血汩汩冒出。
日月神拳姜-大喝道:“是何小辈偷袭暗算?”
门外传来朗朗大笑道:“姜-,你有胆便出来,韩仲屏并非小辈!”
日月神拳姜-急如旋风般扑了出去。
夜色沉黑,黄土大院悬有多盏油纸灯笼,昏暗光辉下映着十多个黑衫蒙面人屹立在院中,似鬼魅迎风,衣袂摺摺出声,令人不寒而栗。
姜-冷笑道:“谁是韩仲屏?”
只见一蒙面少年飘身闪出,朗笑道:“杨擎宇委实有目无珠,怎用你这无知蠢材充当副总护法,少爷本欲迳往白扬堡,却风闻你姜-在甘凉道上狐假虎威,倒行逆施,少爷则要瞧瞧你究竟有多大的道行!”
姜-气得面色发青,厉喝道:“韩仲屏,为何你无胆示人真面目!”
蒙面少年放声大笑,倏地揭下蒙面黑巾,冷笑道:“让你临死之前多瞧上几眼,也可瞑目无恨。”
姜-虽不识韩仲屏,却传闻中知悉,辨明是他无疑,厉声道:“方才伏袭姜某也是你所为么?”
“不错,原要你知难而退,罪在首恶杨擎宇,怎奈你竟执迷不悟,姜-,你今晚是死定了。”
姜-冷笑道:“未必!”
韩仲屏哈哈放声大笑,笑声高亢入云,震得在场之人耳鼓欲聋。
姜-只觉全身不由自主地布上一阵寒意,四肢顿生痉挛,胸前如感压着一块千斤巨石,气喘咻咻,额角冒出豆大汗珠,不禁面色惨变。
韩仲屏冷冷笑道:“姜-,你未曾料到我韩仲屏还会用毒,比苗疆用毒能手毫不逊色,朴登!速赶回白扬堡转告杨擎宇吧,在一月之内少爷必到,姜-就是他的榜样,随时随地都可取他性命。”
朴登等人魂飞魄散,拔腿逃得无踪。
韩仲屏抓起姜-,率众转身穿入夜色沉沉中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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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韩仲屏喊话时,路云鹏等人拥趋而出,均伫立在檐下旁观。
郝元霸紧傍在路云鹏身旁站立,路云鹏发觉其他叶一苇等人并未随出,心内暗暗纳罕。
当然路云鹏希望韩仲屏稳操胜算,他深知日月神拳姜-武功怪异狠辣,出手不死必伤,不禁忧形於色。郝元霸微笑道:“路老师是恐惧韩仲屏不是敌手么?这个放心,姜-稍时必吃尽苦头。”
路云鹏诧道:“尊驾此行不是追踪韩仲屏的么?”
“不错,”郝元霸笑笑道:“我等只是追踪韩仲屏而已,目前韩仲屏恶行未彰,他所杀的也仅是些邪魔外道,以恶制恶,以毒攻毒不是很好么?”
路云鹏点了点头,道:“尊驾同伴咧。”
郝元霸道:“他们已在店外查明韩仲屏来踪其迹!”
谈说之间,日月神拳姜-已受无形剧毒倒地,罗登等人惊遁,韩仲屏亦已抓起姜-率众离去。
郝元霸抱拳笑道:“幸得韩仲屏赶来,消除一场祸患,在下谅白扬堡短时间内自顾不暇,无法寻事生非,路老师与诸位朋友可以安心了,不过,武林乱象渐萌,西北道上安宁还望诸位鼎力维护。”
路云鹏请问郝元霸来历。
郝元霸附耳密语四字:“镇北侯府。”身形斜飞而起,去势如电,眨眼没入夜色沉沉中。
路云鹏亦率众离开客栈。
韩仲屏威名於是不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