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点拍打青瓦,淅淅沥沥之中伴随着呼啸风声。
屋内温暖如春,屋外寒气逼人。
红鲤替安锦舒捏了锦被,把手中的热茶放在她手边。
“几时了?”
“亥时了小姐。”
放下手中诗集,安锦舒望了望窗,透过窗棂纸只见浓重暮色:“还是没有动静?”
“没有,还跪着呢。”
这倒是出乎安锦舒意料了:“我这二姐姐何时竟这般有骨气了。”
话音刚落门口廊下传来说话之声,安锦舒眼神示意红鲤去瞧瞧。
门开绿萝神色匆忙恰好正要拍门,见红鲤她道:“有消息了。”
安锦舒裹了狐裘上前:“什么情况。”
绿萝眼中有些惊疑不定:“见红了。”
安锦舒没算到安念竟会拿肚中孩子来赌,若不是发现及时,她肚中孩子定保不住。
当一个娇弱人儿惨白着脸,红着双眼,声嘶力竭求你时,只要你不是冷血之人,定会动容。
安如鹤不是冷血之人,安家其他人亦不是,所以当安锦舒看见安如鹤挑眉时便知道,安念赌成功了。
夜里的雨越发大了,安锦舒撑着一把油纸伞,前面灯笼摇晃,雨水扑打在地面之上,沾湿了她脚边绣莲花裙摆。
雨寒雾重,湖中散发着阵阵白气,湖中亭子隐在雾气之中,太久没来这处,竟都显得有些陌生了。
雨点坠入湖中,拍打水面如晶莹剔透的珠子蹦起,粉色绣花鞋踏过湖上青石溅起点点水花。
烟雨亭,她今生逃避之处,这一走,许是再也不会回来,来此并不是怀念,而是与曾经道别。
手缓缓滑过亭柱,安锦舒的眸子定格在不远处,那里一豆点黄光正在黑夜中忽明忽暗。
虽瞧不见岸上之人是谁,可如此时辰,能来此处的,除了顾卿辰还能有谁。
知顾卿辰与她一般有前世记忆,对他此番行径安锦舒便也不奇怪了,许是和她一样,来此与过去道别的吧。
只眨眼间那豆大光点便消失不见,好似刚才安锦舒瞧见的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般。
她没有意外,莞尔一笑:“想来你也是高兴的吧,这一次,你终于可以完完整整做你自己。”
像是对着那已离去之人的独白,又像送给自己的祝语,最终都随着这淅淅沥沥之声堙灭在漫漫长夜之中。
浓墨泼洒的长街之上,一道身影自雨中狂奔而出,然后勒马停在一处楼阁前。
清歌瞧着脚下来人,蓑帽之下上挑媚眼不由得一眯。
只见对方翻身下马,朝着她所在方向抬头:“我知晓你在上面。”
清歌不以为意,只是有些疑惑对方如何知晓她在此处。
“你若不下来,我便上去找你。”
语毕来人似真要飞身上房,清歌迟疑一下看向手中人头,还是出声道:“你找我做什么?”
得她回应来人这才顿住飞身向上的动作:“来与你辞别。”
黑夜之中但闻女子娇笑,随即一阵风袭过,带着一股血腥之气,只眨眼间本还在高阁之上的女子就已经到了地面之上。
看着眼前俊眉星目,透着湿气的俊逸青年清歌冷声笑道:“小将军以为我会感动?”
安锦然显得有些拘谨,他未曾与女子相处过,今日前来也是临别之前心有所想,这才冒雨来此。
安锦然陷入了沉默,二人相顾无言,只听雨打屋檐噼里啪啦。
“小将军若无事我便先走了,还有任务在身,恕我不能奉陪小将军在此赏雨了。”
来找她是他,来了不说话又是他,清歌能下来见这一面都是被迫自是不会一直陪他在这里吹冷风。
“跟我走吧。”
“.......”
清歌已经转过的身子僵立在原地,眉头拧成一团,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转过身来,蓑帽与面罩挡住她整张脸,只那双眼亮的如皓月。
“你说什么?疯了?”清歌讥笑出声。
安锦然握了握拳,回看向她,眼神坚毅掷地有声重复道:“我说你跟我走吧。”
“啪嗒。”屋檐上的雨落在清歌帽檐之上,如惊天雷响炸于脑海。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我是个杀手,你是个将军,你让我跟你走,要抓我?”
“不是。”安锦然向前一步,眼中神采飞扬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做我的人。”
“呵。”清歌冷笑,这是她平生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比当初卖她那人说的笑话还要好笑,她后退一步语气疏离又生冷:“我今夜就当小将军没来过,别过。”
“我要去京都了,再归不知何时,这刀尖舔血的营生注定不能长久,你不如跟我走,我不会亏待于你。”
见她有退意安锦然也急了,他知恐是他说错了话赶忙辩解。
清歌看向他,眼中满是寒凉,她不会再把心托付给任何一个人,全是谎言。
“恐是要叫小将军失望了,我感激小将军曾经的救命之恩,若来日小将军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可随时托人来此找我,京都是个好地方,可惜我并不喜欢。”
言罢清歌足尖点地闪掠而去,消失之快叫安锦然来不及挽留。
伸出的大手只抓住了一片寒意,除外再无其他。
出发当日,为防止引起混乱,安如鹤特择天还未亮时人少动身。
来送别的只有寥寥几人,木太守与其夫人自木蓉蓉失踪后肉眼可见的衰老下去,如今早已是白发满头,夫妻二人相搀扶着,纵然心头不是滋味可依旧与安如鹤说着珍重的话。
杜鹃把手中小食递给安锦舒浅笑道:“安妹妹,一路顺风,这里边是我一早做的小吃,你带着路上可以解解馋。”
安锦舒接过,心中却难免感动,此时的天都还没亮,这满满一篮小食不知对方是几点起来做的,估计一夜未眠都有可能。
“杜姐姐,你照顾好自己。”
杜鹃点点头:“我会的。”
安如鹤并未耽误太多时间,与扬州诸人辞别后,翻身上马,正式启程。
街道两边景色往后倒退而去,安锦舒紧抿着唇神色复杂,好似还没看够这扬州城的山水便要离开了,不知不觉一载已过,时间真快呐。
只闻马儿喘气之声,不知何时顾卿辰已骑马走至窗边,少年一身玄衣腰佩长剑,脚踏锦靴,意气风发。
安锦舒缩回头:“阿弟要一路骑马?”
顾卿辰还未回答安锦然却是策马冲上前来哈哈一笑道:“小妹可是不知,阿辰的骑术乃是我亲自教的,尽得我真传。”
“是吗?”安锦舒浅笑看向马上少年:“那阿弟可真要谢谢兄长了。”
顾卿辰没有应声,安锦舒却笑的更加明媚了:“对吗阿弟?”
马上少年侧眸,幽深眼瞳毫无预兆的撞入安锦舒眼中,安锦舒呼吸一簇,错开脸来。
“天寒地冻,阿姐还是莫要看了。”语毕骏马嘶鸣一声,少年已扬长而去。
“阿辰说的对,小妹赶紧毕窗吧。”安锦然说完“驾”的一声,策马追了上去。
安锦舒哪里还有心思在看,快快的放了帘子转回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