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自顾自的说着,她的话字字珠玑,使得安锦舒身子发僵手发凉。
她的一言一语就像一把钝刀一点点的割着安锦舒的肉,叫她撕下那层虚伪的面皮,把她的自私与自利暴露在空气之中,让得她无地自容。
她想起当初为了取得顾卿辰的信任,她送去自己的私印,那时的她想法很简单,若是有一天顾卿辰注定会登上那个位置,安家若难逃劫难,那她便用百倍千倍的好来叫他心软,用亲情这把枷锁束缚他叫他放安家一马。
可如今回想她其实也没有对顾卿辰多好,当初说要真心待他如今就像个笑话。
回想一桩桩一件件往事,让安锦舒认识到从头至尾她对顾卿辰都是八分假意,仅剩的两分真心也掺杂了权衡利弊。.??m
他的好皆被她套上了虚伪的外衣,全部否认掉。
平安寺后山徒手救她于蛇口——
醉春风露台舍命推她入天梯——
梧栖阁后院护她名节保她清誉——
京都郊山中遇蛮夷替她去寻人——
此次落难山中对方悉心照料——
细数这些事,多少次对方为她命悬一线九死一生。
京都郊外山中遇蛮夷对方甚至受了重伤差点就真的没命了,如今伤刚好就又为了她进入了这般困苦境地。
可从始至终顾卿辰都不发一言,而她也理所应当的接受了对方的付出。
可她呢?都做了什么?
猜忌,怀疑,警惕,怨恨......
她把自己曾经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她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成了那个骗子。
那半夜温着的茶,守在屋中的人,愤怒之下抛出的话,放在枕边的花......
“我知道怎么了做了陈嫂。”安锦舒抬头笑道:“我会与他好好谈谈。”
“这就对了,你二人落难至此,举目无亲,正是需要携手扶持之时,不要因为这些小事闹别扭,叫别人钻了空子。”陈氏意有所指说道。
安锦舒听出她话里的潜意思,突的想起前一日来串门的妇人,谭老先生叫她什么杨管家的,于是安锦舒便向陈氏打听村中的事。
陈氏一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住了,连来做什么都忘了硬拉着安锦舒聊了两个时辰,期间连一口水都没喝,直到顾卿辰回来她才想起此行目的,赶紧给安锦舒草草换了药揣着篮子快快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提醒安锦舒好好与之谈谈,莫要吵架。
顾卿辰此次进山时间不短,归来时浑身带着清晨山间的水气,就连那妖孽眉眼都染了一层薄薄雾气,更显他清冷高不可攀。
见人竟还蓬头垢面的他眼眸眯了眯,先是打了盆热水来然后把帕子拧干递到安锦舒手中。
虽然一开始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当真的面对顾卿辰时安锦舒还是难免紧张,那句对不起也仿佛卡在了她的喉头,难以宣之于口。
”阿姐有心事?”
没想到顾卿辰会先与她说话,安锦舒结结巴巴慌张应了一句然后用帕子掩住了脸。
可惜此次顾卿辰并未给她逃避的机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手中帕子抽走。
安锦舒一脸不知所措:“阿弟?”
“阿姐在躲我?”
多么熟悉的话,多么熟悉的语气,安锦舒似乎已经不止一次从对方口中听到“躲”这个字了,她难不成真那么明显?
既然气氛都到这里了那正好把话挑明了说,于是安锦舒拍了拍身旁位置抬头“看”着面前人道:“坐。”
身边位置有动静传来,安锦舒伸手摸了摸,摸到了人,她收回手脸上挂着笑意:“听隔壁陈嫂说阿弟昨夜喝酒了。”
顾卿辰看着她:“嗯。”
“为什么?”
“驱寒。”
安锦舒一笑,并不在意他喝酒是真的驱寒还是假的驱寒,她抠扣手指头道出一句:“对不起。”
屋中沉寂一瞬,身旁传来人起身的声音,安锦舒一把抓住顾卿辰,偏巧不巧抓住了对方的手。
她感觉到对方修长的指节颤动着,手指凉如寒冰。
“你去哪里。”怕他走安锦舒开口问道。
手中衣物被抽走,安锦舒的手也随之垂下,对方果然还是有气。
接着手被捧起,一杯热茶被放置掌心。
“叫隔壁陈嫂来照顾你,结果便是拉着你唠嗑,唠的唇都干裂也不知晓喝水。”这一刻的顾卿辰少了些清冷,多了些烟火之气。
安锦舒捧着手中热茶一会笑一会苦脸的,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顾卿辰啊顾卿辰,论对人心的把控你若是认天下第二,谁又敢称第一呢。
热茶顺着口一路直下,不仅润了喉间也暖了安锦舒有些僵冷的身子。
一杯热茶下腹安锦舒双手抱着杯子悠悠道:“阿弟可怪我?”
顾卿辰没有答话,安锦舒知晓他在也知晓他不想回答,于是并未在意继续喃喃道:“我昨夜做了一个梦,阿弟你变成了了不得的大人物,然后我醒了,被吓醒了。”
顾卿辰的眉头挑了挑,可依旧没有说话。
“阿弟若是以后当了皇帝会做什么?或者想要什么?”安锦舒问着。
此话已是大逆不道,可此处就她二人安锦舒便也不怕叫别人听见惹了祸事。
顾卿辰依旧沉默,只是他瞧安锦舒的眼已经变了,变得深邃而充满探究,黑的如一潭不见底的黑水,有风雨欲来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