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将廖飘滢放入榻上,找来大夫,索性没什么大碍,只是失血过多身子有些弱,好好调养几日就成了。
听了这话赵曦心里才松了口气。
“飘滢!”
廖旭半路得了信赶来,见廖飘滢额上蒙着裹着纱布,小脸苍白了无声息地躺在榻上,眉头紧皱的看向了赵曦。
“九王爷,飘滢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受了伤?”
赵曦抿了抿唇,手心里有些粘腻,似还沾着血迹未干透,良久瞥了眼廖旭。
“是是陆公子。”茉儿瑟瑟发抖的开口,像是被今日的事惊吓到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忽然一只手紧抓着茉儿的衣袖,茉儿的声音戛然而止,扭头看着半睁眼的廖飘滢。
“xiǎo jiě?”
廖飘滢呜咽一声,皱眉揉了揉脑袋,疼的忍不住倒抽口凉气,紧咬着牙缓缓道,“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和陆公子没关系,陆公子只是恰好经过”
廖旭半信半疑的看着廖飘滢,又看了眼茉儿,茉儿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只是触及廖飘滢的神色只好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低头不语。
廖旭忽然看见了廖飘滢伸出的胳膊,胳膊上有明显的掐痕,还有廖飘滢脖子上也有青紫痕迹。
廖旭深吸口气,望着廖飘滢一脸真诚,挤出一抹无奈的宠溺微笑,“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幸亏没出什么事,否则我该怎么和父亲母亲交代?”
廖飘滢一幅送了口气的模样,调皮地吐了吐舌,“只要大哥不提,父亲母亲又怎么会知道,今日又是陆老夫人大寿,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见了血本就不吉利,大哥,带我回去吧。”
廖旭顿了半响,点点头,“好,我就去安排,你先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操心了。”
廖飘滢点头,半撑着的眼眸忽然看向了赵曦,硬是挤出一抹苍白的微笑,缓缓闭上眼睡了过去。
廖旭替廖飘滢盖上了被子,缓缓站起身,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赵曦,“九王爷,借一步说话。”
赵曦颌首,抬脚跟了上去。
两人站在廊下,廖旭压低了声音,眼眸中尽是不解与愤怒,“飘滢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九王爷给我一个解释。”
赵曦唇抿的紧紧的,并未开口,廖旭攥着拳直接一拳打在了石柱上,很快五指缝中流出了鲜红。
“是陆旻!”
廖旭是肯定的语气,咬着牙说出三个字。
良久,赵曦目光眺望向了远方,淡淡道,“陆旻不是这样的人,你误会了,这件事我就查清楚给飘滢一个交代。”
廖旭怔了下,“交代?飘滢犯了什么错,她才多大,竟在陆家受了这样的委屈。”
赵曦的语气是坚定的,“今日是陆老夫人生辰,来往之人复杂,陆旻绝无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廖旭嘴角翘起一抹嘲讽,无奈又痛楚更多的是气愤,“九王爷,旁的事我可以不提不计较,飘滢是我亲mèi mèi,我绝不会看着她受这样的委屈,我知道陆旻是你表弟,陆家是你外祖家。”
赵曦忽然收回了目光,看向廖旭,语气冷冽,“若真是他,本王亲自砍下他双手给廖家赔罪,绝不姑息。”
廖旭闻言忽然没了话,忍了又忍,直接甩袖而去。
不一会一顶青轿抬着廖飘滢从偏门离开,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前厅依旧热热闹闹,欢声笑语。
赵曦手中还攥着那块玉佩,玉佩上沾染了些血迹,紫色流苏也有些破烂。
卫七站在一旁默默瞥了眼廊下人,赵曦脸上平淡无波,但卫七知道,赵曦此刻是怒极了的状态。
赵曦站在廊下足足三个时辰,天色渐黑,微风习习,吹在脸上带着沁爽的凉意,月色正浓天空却沉闷的厉害,甚至有些喘不上来气,一如赵曦现在的心情,烦躁之极,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依旧是白日里的那一幕。
无一人敢上前打搅,直到赵曦将手中的玉佩凑近鼻尖轻轻嗅了嗅,淡淡的腥味忽然让赵曦豁然开朗。
“将今日所有的客人名单一一拿来,一个不许漏,还有所有的酒菜以及陆旻身边的人一一给本王查个清楚。”
赵曦就不信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冷静下来才惊觉今日的陆旻有些不对劲。
卫七点头,很快就将一堆名单放在桌子前,赵曦一一对比,又让人去查近些年谁与陆旻结仇的人。
“那几个庶子可安分?”赵曦忽然问。
“回爷的话,几人今日一直安安分分,除了贺寿以外再没旁的动作。”
陆老夫人生怕赵曦受委屈,或者是被乱七八糟的事打搅,便勒令不许闹出什么事来,否则无论对错两方一起罚,所以这两年陆家上下都十分安宁,没有那些肮脏的事露出来。
赵曦单手撑着额,既不是院子里的人闹出的事,那就是外面的人了,趁着今日。
赵曦似乎有了些头绪,又极快的一闪而过,快的令他抓不住。
今日是陆老夫人寿宴,能在今日动手的,又挑了这条清夙院这路附近,平日里这条路一直有人看守,闲杂人等极少能靠近,今日是个例外,恰巧就被人钻了空子。
“让我进去”
耳边似有人在叫喊,很快又消失了,赵曦抬眼,“谁在门外?”
卫七顿了下,“是陆姑娘。”
陆瑕?
赵曦将手中画了一半人名的单子放在了桌子上,站起身走到门外,卫七见状摆摆手,门口的侍卫立即松了手。
陆瑕依旧是白日里的那件杏白色衣裳,浅浅的,衬的她乖巧大方,知书达理。
而此刻杏白色长裙泥斑点点,袖口处还有些破损,看上去有些狼狈,陆瑕两眼红肿留着泪,抽抽噎噎。
陆瑕见到赵曦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九王爷,求求您救救大哥吧,祖父快要将大哥打死了,大哥绝不会做那等污蔑清白的事”
说着陆瑕冲着赵曦砰砰磕透,很快白皙的脑门就青紫了。
赵曦闻言心里咯噔一沉,“你先起来,陆旻现在哪里?”
陆瑕闻言抹了抹眼泪,哽咽着,“祖父已经用家法打了大哥三个时辰,大哥拒不认罪,祖父一气之下连夜将大哥送走了,去了何处谁也不知情,祖父只说日后陆家再也没有这样的不孝子,九王爷,大哥如今身受重伤若不及时医治,极有可能有性命危险”
话未落,赵曦大步朝前走,身影极快的穿梭在黑夜丛林中。
远远的有一处亮光,院子里的丫鬟见了赵曦冷着脸走来,还没来得及通报,只见赵曦已经进了屋。
屋子里陆老夫人脸上白日里灿烂的笑容不见了,两鬓斑白眉头紧锁,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几岁,不停的叹息。
另一旁的陆夫人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咬着唇不敢哭出动静,发鬓散乱,没了白日里的端庄典雅。
“曦儿?”陆老夫人抬眸见到赵曦愣了下。
“祖父呢?”赵曦环视一圈,并未看见陆老太爷,又迫不及待地追问,“祖父把陆旻带去了哪里?”
陆老夫人沉着脸不悦地看向了陆瑕,“混账,谁准许你独自去找九王爷的?”
陆瑕难得倔强地低着头,不言不语直接跪在陆老夫人脚下。
“不关她的事,是我闲来无事出来走走恰好碰见了表妹。”赵曦几句话便替陆瑕开脱,陆瑕怔了下,悄悄抬眸看了眼赵曦,似是不解,陆旻对廖飘滢做了那等事,按理来说赵曦应该很生气才对。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才缓和了脸色。
赵曦看向陆夫人,“祖父带着陆旻去了何处?”
陆夫人赶紧擦了擦眼角,嘶哑着嗓子,“半个时辰前父亲离开了院子,估摸着是去了东边的庄园。”
话落赵曦扭头就走,一路小跑,跨身翻上马背抽着鞭子朝着东边方向奋力追赶。
偏不凑巧本该是个好天气,半路上竟稀稀落落的下起了小雨,不一会雨势渐大,很快就将赵曦淋透,大雨滂沱睁不开眼,马速丝毫不减,就像一匹闪电不停的在雨中穿梭。
好不容易赶到东边陆家庄园,跳下马,直接一脚踹开了门,引的管家吓了一跳还以为来了盗贼,忙招呼院子里的护卫拿wǔ qì。
“何人如此大胆,这里可是陆家咳咳。”
赵曦一把捉住了管家的衣领,“本王问你,陆老爷子可在这里?”
一听本王二字,再加上赵曦浑身上下嗜血的杀气,管家愣住了,“九九王爷?”
见问不出话来,赵曦直接松了手,长腿直接迈入院子里四下搜寻,管家好半天才回神,忙道,“九王爷,老太爷并没来过这里。”
赵曦一听顿足,“没来?”
管家立即点点头,“奴才不敢撒谎,这一晚上庄园里没来任何人。”
赵曦抿紧了唇,眼皮一直跳的厉害,很快又钻入雨中翻身上马,犹豫了许久不知该去往什么方向。
“爷,陆老爷子在城边方向。”卫七冒雨赶来。
赵曦闻言手里紧紧攥着鞭子,朝着马背狠狠的抽打一鞭,马儿嘶鸣,快如离弦的箭一般匆匆闪过。
赶到城门外,雨势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赵曦手里的缰绳越西安越紧。
忽然耳边听见了马蹄声,赵曦心中微喜,顺着声音加快速度。
“是陆老太爷的马车!”卫七一眼就看见了标识,认出了马车。
“驾!”赵曦狠狠的抽打马背,牵过马头,直接拦在了马车跟前,马车小厮有些惊讶,差点没控制住缰绳,马车摇晃了下惊到了里面的人。
“怎么回事?”低沉浑厚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
“老太爷,是是九王爷。”小厮擦了擦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咋一看确实是九王爷无疑了。
“外祖父,陆旻在何处?”赵曦驱马上前,声音有些冷。
陆老太爷挑起帘子,见赵曦浑身湿透的在大雨下,又惊又急,“快进来,风寒才好转怎么又淋湿了。”
赵曦又问,“陆旻呢?”
陆老太爷见赵曦一脸倔强执着,忍不住怒气爆发,“提那个孽障做什么,枉我教了他十几年竟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从今日起他就不是陆家子孙!”
赵曦见陆老太爷撩起的帘子后空荡荡的,心里咯噔一下,眉头紧锁,“总之,我要见人!”
陆老太爷从未见过气恼成这副模样的赵曦,愣了下,缓了好一会才道,“在城外那间破庙。”
赵曦听了立即飞奔而去,雨水打在眼睛上有些又酸又疼,几乎都快睁不开眼了。
忽然有一道刀光剑影闪过,卫七立即察觉不妥,“爷,不好,咱们被人盯上了,这里不安全咱们快离开吧。”
赵曦紧抿着唇,手心微微颤抖,一种不安越来越强萦绕在心头,两腿紧紧的夹住马腹,一团迷雾似能看见了棱角。
今天的事一定是早有预谋的,这些人就是冲着自己而来。
不远处杀气腾腾,黑色身影在雨中闪烁,极快的消失,耳边是刀尖摩擦的声音。
赵曦稍作犹豫,忽然调转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速度快如离弦的箭。
卫七紧跟其后,不停的冲着黑暗中吹起了暗哨,一路闻声而去,忽然卫七闷哼一声,胳膊上中了一箭,血流不止很快就被雨水冲刷。
赵曦回眸,“你怎么样?”
“属下无碍,爷,前面就是护城河了,后面的人越来越多,咱们的人一时半会赶不过来,您快走吧,这里有属下抵挡。”
卫七一咬牙拔出手中佩剑,一跃而上站在马背上,与身后正要袭击自己的人相互厮杀,砰地一声,一个人影坠落在地。
树林间一下子踊出数十人,在黑夜里瞧的不真切,远远的只能看见人影闪现,个个带着杀气,身手矫捷不俗。
卫七虽是精心培养的暗卫,受了伤又以一敌多,很快就落于下风。
前面几人将卫七团团包围,卫七紧咬着牙,胳膊上腰间腿上处处受了重伤,耳边雨滴声微凝,呼啸而来的刀声极快的冲着卫七闪去。
就在此时赵曦忽然一脚踢开背后袭击的黑影,一把拽过卫七,夺回其中一人的长剑,几支剑架在一起,将赵曦手中的剑摩擦出锋锐的火花。
卫七怔了下,不可思议的看着赵曦,恍过神来立即道,“爷,您快走吧”
赵曦抿唇,“前后被夹击无处可走。”
顺着视线看去,背后果然涌现一大批的黑色身影。
赵曦的不安越来越强,望着这一批暗卫出招的手段足以证明,这些人是经过精心培养的,个个不俗,能花费这么大精神对付自己的,寥寥无几,左不过就是那几人。
就在此时,忽然涌出几个熟悉的身影,卫七大喜,“爷,快走!”
几个人身影鬼魅很快涌入人群,将赵曦护在中央,硬生生劈开一条路。
赵曦翻身上马,一路畅通无阻地前行,半路上偶尔有一两个黑影人追来,却不及赵曦胯下这匹马,一转眼的工夫就将两人甩了,消失在黑夜中,无影无踪。
折腾了大半夜,直到天际微泛白,雨势渐停,赵曦才停下来脚步,卫七也紧跟而上。
赵曦低着头胳膊上一条手掌宽的伤痕泛白,隐约能瞧见白骨,血迹早已被冲刷干净。
“爷。”
赵曦摇头,“没事,那些人可追查到下落了?”
“方才传来信,一个活口没留,用上批人一样查不到半点消息,暂辨不出身份。”
赵曦沉默了良久,“继续追查,务必要查个清楚!”
说着赵曦眺望了一眼远处,重新扬手狠狠的抽在马背上,绝尘而去。
半个时辰后,赵曦来到了城门外一间破烂的土地庙,地上还有坑坑洼洼的小水坑,破烂的稻草上还有殷红的血迹,稻草浸透在水中变的潮湿。
整个土地庙一眼望去,并没有人影,赵曦弯腰从稻草上捡起一条丝线,天蓝色的,是陆旻玉佩上流苏的颜色。
陆旻素来最喜欢天蓝色,凡是用的,大半都是这个颜色。
陆旻每次送给赵曦的物件,大半也都是这个颜色,还曾笑称赵曦也喜欢这个颜色,两个表兄弟爱好一致。
看见这根线,就证明陆旻的的确确来过这里,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雨,陆旻又深受重伤能去哪?
“沿着这附近找找。”赵曦不死心,四下开始摸寻。
找了大约两个时辰,虞子衍和廖旭,江澔以及程世澜四个人匆匆赶来。
“你怎么受伤了?”程世澜大惊的看着赵曦胳膊上的伤,赶紧从怀里掏出金创药。
赵曦也不动身子,任由他包扎,“没什么大碍,碰见几个不知死活的刺客。”
程世澜见他说的轻松,又见卫七满身伤痕,脸色苍白,就能猜到了昨夜一定非比寻常。
“你太儿戏了,竟敢独自出城!”程世澜一阵后怕,脸色有些冷,“今儿早上侍卫通知咱们几个,真叫人捏了一把汗。”
“你是来找陆旻的?”江澔忽然问,缓缓又道,“他被陆大爷带走了,如今在府上养伤,昨日的事已经查清楚了,陆家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又是你表弟,所以这件事你也别计较了。”
赵曦闻言立即看向了廖旭,廖旭眸光闪烁,看得出有些生气,“此事到此而止吧,飘滢也没什么大碍,倒是九王爷不该这般随意,若是出了什么事,让咱们如何去跟太后娘娘交代?”
余下的话赵曦已经听不清了,身子晃了晃,忽然陷入了昏迷。
一转眼过去了三日,赵曦缓缓睁开眼,卫七立即迎了上前,赵曦四下打量了眼四周,还是清夙院。
“陆老夫人和陆老太爷刚刚离开,陆大爷和陆夫人也时不时来瞧。”卫七简单地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一一叙述告诉赵曦。
赵曦站在廊下,脑子里却有一团迷雾在缭绕,忽然看向卫七,“那日刺客有多少人?”
“六十。”
赵曦颌首,六十个精挑细选的高手,而他的护卫才八个人,凭着那些人的手段,不该死的这样彻底,有些奇怪。
赵曦胳膊上还缠着一圈白色纱布,幸好刀上没有毒,赵曦躲过了一截。
对于刺杀,赵曦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一年里总有那么几次惊心动魄的暗杀。
赵曦忽然瞥了眼卫七,“这件事有没有传入京都?”
卫七点点头,赵曦眉头紧皱,果不其然中午就来信了,话里话外就是让赵曦尽快学帝王之道,早日回京。
赵曦将信件揉碎,字里行间从未有一个字的关怀,除了督促就是隐隐的指责,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下午赵曦去探望陆旻,陆旻伤势太重,还未醒来,浑身鞭痕累累,一旁的陆夫人红着眼替陆旻抹药。
除了那一张脸还完好无损,剩下的简直不堪入目,鞭痕极重,有几处还隐隐透着血迹,可见伤的有多深。
正发呆,就见陆夫人忽然站起来,拘谨的要向赵曦行礼。
赵曦摆摆手,“不必多礼,舅母还是好好照看陆旻吧。”
说着赵曦扭头离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后,干脆直接去了德修书院。
一连数十日没来,书院里的变化并不大,许是来的不凑巧众位学子正在习课,所以院子里走动的人很少。
赵曦转过一个弯越过假山正要去寻杨夫子,忽然看见假山旁有三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赵曦本无意听,只是意外听见了虞子衍和程世澜的名字,忍不住顿下脚步。
“一会马夫子会在大堂授课,书院里的学子都在,将这一瓶药抹在他们几个衣服上。”
余下两人点点头,“世子放心,我们一定会让他们几个出大丑。”
听了大概赵曦蹙眉,透过石头缝隙隐约能看见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庞,有些熟悉,但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铃声响起,学院里的学子纷纷踊出,假山后的几人见状立即离开了。
赵曦顿住脚步改了方向。
不一会学子们都正襟危坐,规矩的坐在大堂中央,大约两百多个人,纷纷交头接耳说些什么,乌泱泱的很是吵闹。
不一会马夫子来了,大堂内的声音立即消失了,变的肃静。
马夫子手里举着一把戒尺,另一只手捧着书册,摇头晃脑的开始讲解书上的内容。
虞子衍一开始听还很认真,时不时瞥了眼江澔,没一会就失去了兴致,一旁的程世澜听的十分认真,程世澜的功课在德修学院一直名列前茅,深受各位夫子喜爱,平日里谈吐优雅温和,人缘很好。
其次就是廖旭了,几个人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廖家是后起之秀,廖旭出身并不高,只是入了赵曦的眼,一路提拔才得以让廖家一跃成了皇商,谋了个伯爵的位置。
廖旭如同程世澜一样认真,私下里玩闹是一回事,但他从不会耽搁功课。
不像虞子衍,从小就被华阳大长公主宠惯坏了,骨子里的放荡不羁,能管教他的人不多,唯一惧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就是华阳大长公主,另一个就是赵曦,虞子衍连自个儿的亲生父亲都不惧,偏偏惧这两人。
赵曦发起疯来什么都做得出来,虞子衍小时候就被收拾过,后来乖乖的服了,但心里还有些阴影。
而江澔的处境和虞子衍又不同,江澔的生母早逝,早些年在家中并不受宠,地位低下甚至不如家中得宠的庶子,是赵曦救了江澔,否则江澔早就病死了。
所以江澔将赵曦奉做唯一效忠的对象,事事以赵曦为先,渐渐的江澔在江家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得知赵曦要来德修书院,二话不说就跟来了。
更令虞子衍气愤的是,江澔可以玩学两不误,平日里很少听夫子说课,功课照样名列前茅,同夫子辩驳也是对答如流。
正想着,江澔动了动身子,虞子衍蹙眉正要开口,忽然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扭了扭。
“呀,好痒。”虞子衍压低了声音。
江澔脸色微变,看了眼程世澜和廖旭,两人脸色憋的通红,紧咬着牙隐忍着。
“夫子,这句话是何意,我听的不太明白,劳烦夫子再细细解释一遍。”赵肆忽然开口,他的位置离几人不远,一开口立即将马夫子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虞子衍脸色微变,紧咬着牙忍着,只是浑身痒的厉害,忍不住动了动身子,越是挠越是痒,动静就大了些,脸上表情就丰富了些。
这一幕恰好被马夫子瞧见了,就被理解成不屑,或是不以为然,马夫人脸色顿时一沉。
“虞子衍,你在做什么,请你把刚才我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虞子衍突然被点名,愣了下,干脆不忍了跳起来使劲的抓痒痒,脸色涨的通红,狠狠的瞪着赵肆。
马夫子恰好就站在赵肆面前,这一眼就被理解成是瞪自己的,没有将自己放入眼中,众目睽睽之下,马夫人又气又怒。
马夫人大步上前几步,怒喊,“虞子衍!”
虞子衍回眸看见了马夫子要吃人的表情,吓了一跳,顿时要溜,马夫子追了上前,手里扬起了戒尺,“你最好别叫我抓到你!”
“马夫子,您听我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的。”虞子衍一边挠痒痒一边大声呼救,心里将赵肆骂了数十遍,“该死的。”
赵肆在一旁大笑,尤不嫌事大的添了一句,“虞公子,我觉得夫子讲的很好,你若不服尽管辩解一二,否则咱们这些学员都不知该不该听夫子的话了。”
“你闭嘴!”虞子衍回眸冲着赵肆大喊一声,强忍着没去挠脸,手背上一片通红,抓破了好几处。
马夫子闻言怒气蹭蹭上涨,不悦的看着虞子衍,脸色阴沉沉的可怕,虞子衍莫名有几分心虚。
“你站住!”马夫子年纪稍大,动作不如虞子衍灵活,粗喘着气,脸上是被人羞辱的愤怒。
虞子衍张嘴都解释不清了,大堂里的气氛一下子高涨,众人纷纷好奇的看着这二人在大堂里追逐。
虞子衍一个不慎被强行挤入角落,眼看着马夫子脚步越来越近,脑子里盘算着该如何解释,实在就挨一顿吧。
赵肆幸灾乐祸的看着虞子衍被逼入角落,勾了勾唇,期待着虞子衍倒霉。
江澔想要上前帮忙却被程世澜拦住了,顺着视线看去,只见赵曦忽然一把捉住了马夫子手中的戒尺。
马夫子气的要骂人,一抬眸忽然就愣住了,“九九王爷?”
赵曦冷着脸,侧身上前高大的身子比马夫子高了半个脑袋,目光一转,“夫子,大家都等着夫子讲课呢。”
马夫子对上赵曦冷冽的目光,讪讪的松了手,没好气瞪了眼虞子衍,虞子衍是狠狠的松了口气,冲着马夫子咧嘴笑了笑。
马夫子差点又被勾出怒火,只是触及眼前这尊大佛,忍了又忍,尽量恢复了气息。
大堂里却沸腾了,真的是九王爷,前两日九王爷被刺客追杀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想不到今儿就看见了九王爷。
赵曦很少与众人一起听课,大半都是和几个相识的人,单独听一次,像这样挤在两百多人的大堂里听课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赵曦一来立即有人空出一个位置,四周正好都是程世澜等人,赵曦拿出一只白瓷瓶递给四人,四人各自服下一粒药丸,不一会便恢复了。
赵曦顺着视线看去,半空中与赵肆的眼神碰撞,赵肆嘴角勾起冷笑,似并未将赵曦放在眼里,隐有不屑之意。
一个时辰后,铃声响起马夫子逃难似的离开了,大堂里的学子纷纷散去。
虞子衍凑近赵曦身旁,微讶,“你身子好了?”
程世澜将手中刚泡好的一盏花茶递了过去,“前几日的动静闹的不太后娘娘肯定是希望九王爷尽快学成,才能及早回京都。”
赵曦接过花茶,里面有几味草药,是特意替自己准备的,赵曦接过道了谢,放在唇边抿了抿,花的香气将药草味遮掩,清香扑鼻。
“不错,还是你的手艺好。”
程世澜闻言扯了扯嘴角,又替赵曦倒了一杯。
“真的么?”虞子衍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
赵曦点头,虞子衍顿时龇牙咧嘴的笑,“早就呆腻了,吃喝玩乐样样不方便,还是太后娘娘英明。”
江澔没好气的打击,“回京都有你什么事儿,你还不是乖乖回渭河。”
一句话让虞子衍泄气,撇撇嘴,瞪了眼江澔,“就你话多。”
江澔耸耸肩,笑的肆意无害。
只有一旁的廖旭未语,静静地观望着。
不一会虞子衍叽叽喳喳的对着赵曦说着什么,多半是被气恼的,狠狠的看着不远处的背影。
赵肆许是察觉到了有人注视,回眸看了眼虞子衍,哼了两声便离开了。
“今日之仇若不报,我绝对饶不了他!”虞子衍气哼哼的说着。
余下三人脸色同样很难看,对这一次的事很不满。
赵曦微微眯眼,缓缓放下了茶盏,“我还要去一趟杨夫子处,回头再说。”
杨夫子给赵曦单独授课,又是帝王之道,所以几个人是要回避的,没有资格听。
后山凉亭中,赵肆怒瞪着几个侍卫,“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世子不敬!”
赵肆在路上身边的侍卫忽然被支走,而赵肆被点了穴道,直接被拽来后山凉亭。
德修书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按身份可决定带多少个随身侍卫,赵肆是亲王之子,所以只能留四个,国公府世子是三个,余下的只能有两个,为的就是谨防院子里过乱不好管束。
而赵曦是书院里身份最高的,身边的侍卫数量也是不定的,从未有人敢抱怨过,毕竟赵曦身份不同。
德修书院内部就有不少侍卫看守,只要筛查可疑的人和维护书院秩序。
赵肆眼皮跳的厉害,这几个侍卫面色不改分毫,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赵肆忽然发现一路走来,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叫喊声这么大,竟没有惊动书院的侍卫。
可想而知到底是谁将他带来的了,是九王爷!
正想着这些侍卫给赵肆套上一件衣裳,闻着香气赵肆眼皮跳的厉害,这香味太熟悉了。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工夫赵肆浑身痒的厉害,赵肆硬是咬着牙挺着,没一会脸上表情变了,身子动了动。
赵肆坐在一处台阶上,不停的蹭着,脸色涨红,只觉得浑身有几万只蚂蚁在爬,难受的厉害。
“表叔。”
赵肆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慵懒坐着的赵曦,赵肆是宣王之子,宣王的父亲是老宣王,也就是先帝弟弟的儿子,论资排辈应该唤赵曦一声表叔。
赵曦瞧也没瞧赵肆一眼,弯腰扯下一根草,捏在手里把玩着,不急不缓的模样。
“表叔”赵肆浑身痒的厉害,比起他折腾程世澜四人的药还要浓,让赵肆差点崩溃。
又等了许久,赵曦才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眼赵肆,“别怪本王没警告你,收起那点小心思,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本王饶不了你!”
赵肆一脸不服气,“虽然我和他们几个闹过不愉快,可又如何证明此事是我做的,表叔即便要偏袒,也该寻出证据来,否则”
赵肆一幅要追究到底的样子,就差没说去找杨夫子了。
赵曦嗤笑,“那日追杀本王的刺客是什么下场,你可知晓?”
赵肆顿了顿,不安地看向了赵肆竟有几人惊恐,“和我有什么关系?”
“亏你还是皇家子弟,证据么。”赵曦下颌一抬,立即有两个侍卫押着两个男子过来,赵肆见状脸色微变,噎的说不出话来。
赵曦眸光忽然变的凌厉,“你敢带暗卫进书院,究竟有何目的?”
赵肆忽然明白了赵曦的含义,咽了咽喉咙,立即摇头,“不,不是的,他们只是普通的侍卫。”
赵曦眼眸一眯,“真是不巧,他们怀里的腰牌竟和那日行刺本王的一模一样,这又如何解释?”
赵肆惊的背脊濡湿了一层冷汗,忽然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甚至有一种踩进陷阱的不详感,对上赵曦阴冷的神色,竟连身上的奇痒都没了感觉。
“表叔一定是弄错了,不会的我怎么会派人行刺表叔呢。”
一旦扣上了谋害九王爷的罪名,整个宣王府吃不了兜着走。
刀剑一闪两个侍卫应声倒地,就倒在了赵肆面前,赵肆从未想现在这一刻这么惊恐过,不安的看着赵曦。
“这么巧,你才来德修书院不久,本王就被刺杀,而且那些暗卫全都来自京都城,还有今日之事又如何解释?”
赵曦手里的剑在滴血,缓缓靠近赵肆,“本王一时错手不慎将宣王世子当成了刺客误杀”
赵肆惊恐不已,话都说不全了,他敢肯定赵曦说的不是假话,是真的敢,
“难道表叔不好奇那日陆老夫人生辰发生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