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兴邦有心恶心一下对方,直接拿过自己的大搪瓷缸子,原本雪白的杯壁,因泡了太多浓茶,上方还有点白,下面由深至浅,已经染了半缸茶色。
倒了大半缸凉白开,放郭云琛面前一摔:“喝吧!”
郭云琛皱了皱眉,他今日在池记喝的那杯咖啡,池老板也不知道加了多少糖,此时口渴的厉害。
他心中默默告诉自己,这是老虎用过的缸子!
不适果然消了很多,郭云琛眉头一松,端起缸子往唇边送去——
这次轮到陆兴邦受不了了,他劈手夺下自己的爱缸,朝外喊道:“刀疤,送杯水来!”
他这场子虽然小,生意却日渐红火的让和胜和其他大佬眼红,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细节做的非常好。
场子里专门设了吸烟室,免费提供香烟,就不像其他场子那样,总是烟雾缭绕。
卫生打扫的极勤,干净的堪比澳门的大场子。
又提供食水,哪怕输的只剩一条底裤,也可以食餐热饭再走。
刀疤很快送来了一杯凉白开,干净的玻璃杯上,只有刀疤刚刚捏下的五个指印。
郭云琛不动声色的抽出西装口袋上装饰用的手帕,把指印擦掉,这才一口饮尽,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喝第二杯了。
陆兴邦:“……”
心情略复杂。
小白脸真是矫情!
两个人在办公室大眼瞪小眼也不是那么回事,陆兴邦摸出几份报纸丢到了办公桌上。
两个人一人一份翻看了起来。
陆兴邦主看社会版,看看官方是否又有大的扫荡行动,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郭云琛则是翻看娱乐版,很多时候,他都是从报纸上得知对手裴氏兄弟影业的动向的。
“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郭云琛不知不觉读出了声,如果他没记错,就在前两年,德国刚刚拍了一部同名片子,拍的还不错。
这名字,怎么看,也不像是黄梅调电影。
郭云琛忽然产生了强烈的紧迫感——裴远洋狼子野心,已经开始进军白话电影了!.??m
如果这次的《红楼二尤》,不能叫好又叫座,他的荣昌,只怕真的要被裴远洋步步蚕食了!
郭云琛忍不住又看了眼表,已经快十点了。
陆兴邦注意到他的动作,呵呵一笑道:“放心,那家伙还算言而有信,说今晚会来,就一定会来!”
督军公子虽然总想打个欠条就把表赎回去,人家也说了会还钱不是?!
嗯,就算小肥羊不来,他也不会给大肥羊退钱的!
话音未落,刀疤便推门而入:“兴哥,他来了。”
陆兴邦立刻看向了郭云琛,“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郭云琛笑了笑:“还要劳烦陆兄把这位督军公子请进来了。”
龙五过往也时常陪着林钰出席过不少酒会,郭云琛和他照过几次面,也称得上点头之交,很怕这位督军公子一见他就跑了。
郭云琛自幼受的教育里,尚且还有一条:谈事莫在人前,一旦谈崩,便无转圜余地。
陆兴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支票已到手,金主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他从椅上起身,直接向往走去,刀疤立刻提前拉开办公室的门,待陆兴邦出去,才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郭云琛若有所思,据他所知,和胜和,新义安这样的团体中,讲究的是兄弟义气,大部分上位者都和手下处成了兄弟。
陆兴邦这样驭下有道,尊卑分明的,倒是少见。
郭云琛心中,不由对陆大老虎,又高看了一眼。
……
陆兴邦出了门,走到了大厅,一眼看到了站在大厅中央的龙五。
龙五依然一身合体西装配了双布鞋,双手负于身后,昂头挺胸,仿佛他才是债主一般。
这两日,场子里的熟客都知道了这位督军公子的事迹:赌输了东西竟然想用欠条赎回去!
一个个私下里不知笑了多少回,都成了场子里的笑柄了。
见到龙五又来,老客们不少都停了手里的局,暗暗看着笑话。
说来陆兴邦也有责任,他这场子里还有一条潜规则——愿赌服输!
但凡不服的,又哭又闹,躺地打滚,寻死上吊的,都被请了出去,下次连门都进不来。
渐渐这场子在客人们中声名鹊起,都以做陆兴邦场子的熟客为荣:一说就知道牌品好!
再说了,其他客人牌品同样好,自己玩着也放心不是!
所以,这帮自诩牌品好的老客,就格外看不上龙五。
龙五亦知,只是他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劳力士金表输出去那一刻开始,他就后悔了!
刚和林钰认识那会儿,他还是督军公子,家中有钱有势,大把人变着花样找理由给他送钱。
他年少轻狂,挥金如土,生活肆意潇洒,只差一位如花美眷。
被林钰惊艳到后,立刻展开追求,成功抱得美人归。
之后时局变化,家里迁来港城,就开始每况愈下。
龙五很快痛苦的发现,除了一个督军公子的名头,他没有一技之长,也不擅经商,可以说毫无经济来源。
林钰收入虽高,他却坚决不肯向老婆伸手,只让她自己存着,所有家用花销,一概由他负责。
影后应酬又多,往往一条裙穿上两三次,林钰就不肯再穿出去见人了。
家中花销极大,渐渐坐吃山空。
龙五心情郁闷下,被朋友引到了牌桌上,开始的时候运气好,赢了不少,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输上头的时候,便开始夜不归宿。
林钰就疑他外面有了人,他又不肯道破自己的窘境,二人关系渐僵。
林钰的脾气越来越坏,从最初的吵闹到开始砸东西。
他也从最初的每次必哄到日渐沉默,到最后,更是宁愿在赌场呆着,也不愿回家。
龙五有时候也扪心自问,这段婚姻,到底还有没有必要维持?
放手以后,以林钰影后的身份,大概可以生活的很好。
他也不必再维持高额的支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肆意妄为的活上几年,穷困潦倒的时候就死在街上无人知的角落。
似乎也无所谓。
只是,他总是记得,初见林钰时的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