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吃了鸡蛋,就一定要看看母鸡长的什么样子的吗?”
宋浣溪先来个反问式开头,随即一针见血地写道:“这位董小姐爱的,是先生书中英俊潇洒又专情的李寻欢,是讷于言而敏于行的阿飞……请问先生,自比阿飞如何?比李寻欢又如何?
先生如此聪明,无须赘言,言尽于此。”
宋浣溪小心的封好信,放到一旁,打了个呵欠,本该直接上床,她心中一动,再度拿起了无酒不欢的信。
把前半部分又细细的读了两遍,宋浣溪若有所思:给报社投稿?
她之前从没想过这个路子,大抵是每天在裴氏练习剧本的缘故,一心只想着投稿荣昌。
写连载么?
什么题材好呢?
宋浣溪心中又一动,脑海中同时想起了晚上新任总督的发言,关于大力发展夜校扫盲,以及阿生哥的故事。
如果她以阿生哥读夜校的经历,为蓝本,改写成小说,契合了总督的政策的前提下,一定会被报纸优先连载!
宋浣溪越想越是心动,直接拿出了纸笔,将到落笔时,笔尖却悬在了白纸的上方,迟迟都没有落下去。
阿生哥和他的补习班教习,志杨老师之间的故事,确实有趣,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宋浣溪努力回想阿生哥讲述他上夜校的经历的时候,客人们的表现。
唔,客人们开始的时候还兴致盎然,后面就兴致缺缺了。
仔细想想,云吞面馆里的客人们,似乎更偏爱英雄美人的故事,比如《神雕侠侣》,再比如《多情剑客无情剑》。
宋浣溪灵机一动,若是把志杨老师,改成一位富家千金会如何?
就像是香江浪子的《伦敦佳人》,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一瞬间,灵感纷至沓来,宋浣溪手中的笔,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疯狂的在纸上书写起来:
阿强常年背着一个陈旧的蓝布口袋,穿梭在九龙城的小巷中,收一些前朝的破烂,转手再卖出去。
运气好的时候,一件就能半月不愁吃喝。
当然,大部分时候,他都被客人的眼泪打动,愿意相信一把普通的木梳子,是慈禧入宫前用过的宝物。
这让他过得捉襟见肘,身上这件蓝色褂子,已经是他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了——只有腋下打了一小块补丁,只要他不抬起手,就不会有人发现。
阿强忐忑地坐在咖啡店临街的圆桌旁,身侧的落地窗干净的像是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了他此刻的窘状。
他并不敢偏头向外看去,中环街头,来来往往的都是衣着光鲜亮丽的公司白领,他只觉得所有路过的人都在笑话自己。..??m
椅子上像是长了刺,阿强几次屁股离开半寸又强迫自己坐了下去。
阿娟怎么还不来!
就在阿强坐立不安时,一个穿着洋裙的妙龄女郎,急步走了过来,她一头秀发披在肩头,五官姣好,人未坐下先行道歉:
“抱歉,阿强,临时接了一个case——”
阿强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青梅,嘿死是什么?
自打阿娟进了中环做事,两个人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今天如果不是老妈传话,要他一定要来,他是死也不会来的——
老妈还总是念叨着阿娟小时候说要做他老婆的事,只有他知道,阿娟和他,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阿娟看着阿强面前装水的玻璃杯,轻咦一声:“阿强,你没有点东西喝吗?”
阿娟抬头看了看,唤道:“waiter,点餐。”
穿着白衬衣黑马夹,还扎着黑色小领结的年轻侍者很快过来,“要点什么?小姐?”
阿娟浅笑:“coffee,谢谢。”
她看到阿水一脸茫然,好心建议:“阿水哥,你要不要试一下?洋人的茶,还蛮好喝的。”
阿强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
很快,两杯咖啡被送了上来。
阿强鼻子抽了抽,这熟悉的味道……不就是常去的面馆里,被大家戏称为刷锅水的东西嘛!
他顿时有些心疼起来,这东西可不便宜,面馆里,只有一个有钱的冤大头会常点。
阿娟笑了笑:“直接喝苦的很,加点奶和糖就会好很多,你试试!”
阿强半信半疑地加了奶和糖,喝了一口,咦,还蛮好喝的嘛!
阿娟放下杯子,直接谈起了正事:“阿强哥,我现在在盖氏做事,最近,他们收入了十条油轮,准备成立远洋船队。”
“你会游泳我是知道的,你有没有兴趣,当一个远洋水手?”
顿了一下,阿娟强调道:“薪水很高的。”
阿强愣了下:“有多高?”
阿娟展颜:“比我现在还高。”
那真的是很高了!
阿强无法拒绝这个薪水,他连思考都没有,直接点头:“好,我去!”
阿娟很是高兴,小时候,她溺水,是阿强救了她,她一直记得。
阿娟有些遗憾地道:“可惜,你识字不多,不然倒是可以当个水手长,若是会些英文,三副也做得了。”
阿强很是敏感,追问道:“水手长的薪水是多少?三副呢?”
阿娟笑了起来:“水手长比普通水手的薪水要高一些,三副直接翻倍。”
阿强倒吸一口冷气,水手就比阿娟多,那,那三副——
想都不敢想!
阿娟站起身:“既然你愿意,那我就帮你填一个表交上去,你回去等我消息吧!”
阿强点了点头:“好!”
阿娟匆匆离去。
阿强看了眼阿娟只喝了一口的咖啡,毫不犹豫地端过来,一口饮尽,又把自己的咖啡喝光,才学着阿娟的样子:“微微特饿?”
侍者脚步轻快的走过来:“先生?”
阿强直接道:“结帐吧!”
这中环的咖啡店,比面馆里的刷锅水卖的贵多了,听到价钱,阿强一阵肉痛,他正要摸出钱包结账,猛地想起,腋下补丁,手就是一顿:
“那个,钱包在裤子口袋里,你自己掏吧!”
侍者:“??”
“excuseme?”
阿强一愣:“啥米?你不是能听懂华语吗?”
刚刚想起忘了结帐的阿娟匆匆返回,看到的就是阿强和侍者僵持的一幕。
她赶紧上前结了帐,拉着阿强出了咖啡馆,阿强主动解释道:“阿娟,我有钱,就是——”
他声音一顿,慢慢地抬起了手臂,露出了腋下那明显颜色不一样的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