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圣明。”众人怀着各种心思,齐声称颂。
有人松了一口气,也有人心沉到谷底。
众人告辞而出。
朱棣一人在殿中显得有几分烦躁,恰好郑和回来,朱棣道:“郑和,给朕换一身常服,是啦,郝风楼出宫了没有,叫他回来。”
郑和不知道方才自己出去走了一圈的功夫,无数人已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朱棣显得很是烦躁,郑和不敢怠慢,连忙去取了件常服换上,又叫人去唤郝风楼。
郝风楼来的倒快,他还未过金水桥,跟在纪纲后头各怀心事的走,谁知便有太监唤他,郝风楼不敢怠慢,立即折返回来。
“微臣见过陛下。”
朱棣朝郝风楼瞪了一眼:“你这家伙无事生非,朕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些事,不会是你搅出来的吧?”
郝风楼委屈的道:“微臣小小一个千户,哪里能搅合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心里不由汗颜,看来自己还是不够谨慎。
好在朱棣没有深究,他叹口气,道:“朕烦闷的很,家事国事,让人头痛。朕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你那神武卫,如何了?”
郝风楼道:“人手已经招募,总计五百人,微臣为掩人耳目,是以招募佃户护院的名义。”
“哦?”朱棣饶有兴趣:“这都过了半个多月,却是不知,可有什么效果?”
郝风楼道:“微臣已制定出操练的章程,令他们各行其是,荆国公主也在盯着,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对于操练,朱棣绝对算是内行,他眯着眼。道:“朕本要敲打敲打一下你,你现在算是戴罪之身,朕给你一个机会,带朕去走走,若是能让朕高兴起来,今日之事,朕便不再追究。”
郝风楼一时为难,让皇帝高兴,话说这不是自己的专长啊,郝风楼犹豫一下:“微臣听说。咳咳……京师有个牙防组,这牙防组近来正筹办一个叫‘大世界’的玩意,不过眼下还未开张,只怕要等下月才成,不过牙防组评定的五星醉月楼倒是好去处。只是……只是……”
朱棣冷笑:“这牙防组不是你的买卖吗?”
郝风楼仿佛一下子被人看穿一般,顿时垂头丧气。道:“陛下真是明察秋毫。”心里却在想。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是故意留下漏洞,好让你洞察出我的‘小心思’,给你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错觉而已。
随即朱棣沉下脸来:“郝风楼,你好大的胆子,竟想带朕去那种藏污纳垢之地。此事若是让皇后和御使得知,你就不怕碎尸万段。”
郝风楼汗颜,忙道:“微臣万死。”心里腹诽,你自己非要愉快不可。男人苦闷,要出去找乐子,不就是这么个道道吗,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你当我想做龟公?
“只是,陛下要去哪里?”实在没辙,郝风楼只好把这皮球踢回给朱棣。
朱棣淡淡地道:“你不是在操练神武卫吗?朕要去看看,倒要看看你到底是敷衍其事,还是尽心用命。”
郝风楼汗颜,忍不住道:“陛下,这不妥吧……”
郝风楼很难理解朱棣这样的人,找乐子找到去看操练,这是什么恶趣味?
朱棣只道是郝风楼担心自己的安全,他凛然道:“这天下,谁敢伤朕?郑和,你挑几个人随往,要信得过的。”
郑和不敢怠慢,连忙应下。
郝风楼感觉自己挺悲惨的,做龟公已经很没面子了,带个大男人去看一群大男人,这……
不得已,还是出了宫,总计十来个人,全部是一身便装。
其实在去之前,郝风楼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这种事很难预测,若是不小心出了什么乱子,自己只能倒霉。
倒是朱棣兴致勃勃,在众人拥簇下直接出城。
………………………………………………………………………………………………………………………………
紫金山西麓,依旧还是杂草丛生,不过总算有了些人烟,无数的茅房房子搭了起来,除此之外,还雇了几个厨娘,每日张罗饭食,郝三负责大家的吃喝,活像是一个管家,清早要亲自去城里一趟,采买几车米面和蔬果,紧接着还要看着大家杀鸡宰鹅,他的性子和老爷子郝武差不多,属于那种坐不住的,等操练的人用过了饭,便围着营地里转悠,自然还要负责一下附近的事务,比如看看新搭起来的铁炉,关心医师们的药草是否及时送到,偶尔也会去书吏们的茅草房里,宛如看鬼画符一样看他们抄录各种文书。
一切都有条不紊,只是郝三这大总管的好日子没过几天,朱智凌的到来让他有点不太习惯。
这位女扮男装的俊俏‘公子’倒是一点都不嫌弃条件的简陋,身边带着一个丫头和两个武士,就在半里外搭了两个茅草房子住下,除了吃睡,总会来这里转悠,好在她主要负责的是壮丁们的操练,甚至还突发奇想的改进了一些操练的方法。
对于这位‘公子’,营地的所有人都带着敬畏,因为曾有人看过她一人寻了十几个壮丁来,然后半盏茶功夫将他们全部打倒。
至于壮丁药师书办工匠人等,生活倒是过得满足,药师们每日都要读从南京送来的医书,什么《神农本草经》《皇帝内经》再到《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以及《千金方》之类,可谓应有尽有,却也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营地里专门设了一个书室,医师们可以随时去看,近日除了给壮丁们治一些外伤,这些医师一有空闲就往里头钻,因为再过几日就要考试,据闻根据考试会将大家分为三六九等,具体奖惩措施已经出来,自然是考得好的待遇更好,考得差的少不得要吃点苦头,所以大家都卯足了劲。
与医师们相比,工匠们最是痛苦,而其中最是折腾的就是铁匠,营里有铁匠六十余人,大家一起搭了铁炉起来,紧接着,南京那边送来了一份图纸,第一份图纸很是简单,每个铁匠按着图纸很快就将图纸中的东西锻造出来,南京那边似乎也觉得满意,可过不了一天,又一份图纸送了来,这一次可就不太简单了,图纸里头是一个回形的圆勾,颇有点像挂蚊帐的铁钩子,虽然有些复杂,毕竟纤细,只要弄个模子,再将铁水溶入冷却即可。这并没有什么难度,只要能入门,大多数人都知道方法。
可是问题就出来了,图纸中要求钩子能悬挂一斤的重物,这一下子倒是难住了不少人,沟子很纤细,而且铁质的东西极容易折断弯曲,想要达到如此的沉重却是不易。
大家凑在一起试制了几次,结果都不尽如意,要嘛是直接折断,要嘛就是发生弯曲。
最后大家一起讨论,几个老工匠一琢磨,最后得出了结论,问题的关键在铁,因为铁的杂质太多。不过要去除杂质倒是有两个法子,一种是不断的进行锻打,另一种是掺碳成钢,这两个法子各有优劣,于是大家先试了第一种法子,通过许多次的锻打之后,生铁确实提高了不少韧性,此后再掺入碳,将生铁冶炼为钢,用这样的钢材打制钢钩出来,承重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可是……依旧还差一些。
这让不少匠人有些沮丧,他们心里隐隐有几分担忧,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假若因为不能完成南京那边来的‘任务’,谁知道会不会被打发出去?到时候只怕又要沦落街头,重新卖身了。而且那郝总管早有暗示,说是南京那边的那个主人早就说了,若是大家做得好,几年之后,可能会派人去寻觅他们的家人,将家眷一起带来。
这无疑给了所有人极大的诱惑,对他们这些从前衣食无着的人来说,有口饱饭吃,能够寻回自己流落不知去向的家人,便是天大的事。
大家在失败的打击之后又重新开始讨论,最后几个老工匠得出一个结论,问题还是出在生铁上头,虽然用的是百锻钢,可是杂质依旧不少,想要打制出这钩子,就必须炼出更好的铁,其中一个老匠总结出了点门道,要练出好铁,和火有极大的关系,温度越高,铁矿石才能融化,最后去除掉杂质,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提高铁炉中的温度。
生火和炼铁向来密不可分,这些匠人都是掌握火候的好手,也各自使出手段,拿出自己的经验,结果几次实验下来,依旧是不尽如意。
连续几日,六十多个铁匠,满脑子想到都是如何掌握火候,郝三那边对他们也是有求必应,无论他们要求采购煤炭,或是其他器具,也都想尽方法让他们满足,根本就不在乎钱财。
只是到了眼下依旧是不尽如意,这让不少人的心头,仿佛被雾霾狠狠的压着,便是吃饭睡觉都不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