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他提供尸体,提供了半年?”王馆长问。
“差不多吧。”土哥说。
“全是用我殡仪馆里的尸体?”王馆长看他。
土哥沉默一下,把烟掐灭:“也有别的渠道。”
“这件事除了你们当事人,还有谁知道?”王馆长问。
他这句话就有点弦外之音了,看这意思王馆长并不想穷追猛打,逼人跳井。
土哥道:“除了我这些伙计,还有王庸,再没人知道。我连亲娘老子都没说。”
“你一共收了多少钱?”王馆长问。
土哥看他,犹豫好长时间才说:“不到三十万。”
王馆长笑:“这么点钱就把你和你的这些兄弟们卖了。”他看向我们:“你们几个还有没有话要问。”
木淳反复问蓝衣要尸体做什么,能看出土哥确实不知情。尸体送到八仙茶楼后,具体怎么处理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工作就是两天后再把尸体拉回来。
土哥曾经偷偷检查过拉回的尸体,全身上下并没有少什么零件,也查不出刀口,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木淳赶紧问。
土哥摇摇头:“我也说不好,感觉尸体‘死’了。”
铜锁皱眉:“这不废话嘛,尸体可不就是死的吗。”
土哥凝神说:“或许‘死’这个字眼不太恰当,应该说不鲜嫩了。送去时候尸体是一种感觉,取回来之后就感觉尸体失去了新鲜的活泛劲,变得死气沉沉。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
木淳道:“我没什么可问的了。”他问我有没有。
我凝神想了想,一字一顿说道:“土哥,你能不能想办法下次搬尸的时候带上我?”
屋里所有人都看向我,木淳倒是眼睛一亮:“你想混进茶楼?”
我点点头:“对。”
土哥苦笑:“小哥,我不知道你跟茶楼什么关系。你要这么做难度太大。”
“怎么讲?”我问。
土哥说:“我们每次搬尸进茶楼,出来的时候,都要和那里的经理交接。”
“陈留生?”我问。
土哥点点头:“陈留生以前是混江湖的老人儿,眼毒手狠。虽没明说,可我知道从茶楼里出来的时候。他都默默用眼过人数。抬尸的一共就四五个人,少一个他马上知道。”
木淳提醒我:“陈留生见过咱们俩。”
我说道:“这倒不妨,抬尸的时候所有人都戴着口罩就行了。”
铜锁插嘴说:“清点人数我到有个办法,提前在车里藏好一个人,和王慈穿的一模一样。都戴着口罩。王慈进到楼里藏好之后,那个人从车里出来,趁着一手交钱的混乱时刻来个鱼目混珠。”
王馆长道:“我看行,土哥,你的意思呢?”
土哥没有说话,老黄道:“馆长,话说到这份上,你的面子我们肯定的给。但是那八仙茶楼可不是好惹的,一旦这位小哥在里面露了相,我们这些人全都得吃挂落。陈留生捏吧捏吧就能把我们全都剁了包饺子吃。”
王馆长道:“我不听那些话,就问你们做不做,还跟我谈上条件了。你们要是配合,以前的事既往不咎,要是不配合,现在就报警。三五年的牢饭肯定是吃上的。”
木淳在旁边打边鼓:“三五年?呵呵,连续盗了半年,起码也得十年起步。”
“好吧!”土哥一拍大腿:“就这么着!”
土哥答应,和我们商量了一下细节,他告诉我们,蓝衣要尸体是有规律的。以前间隔很长,大概半个月,然后慢慢到一个礼拜,现在三四天就要一次。
今天晚上才送了一次尸体,下一次具体什么时候要等通知。就是这两天。
木淳疑惑:“为什么蓝衣半年前开始需要尸体?”
我想了想说:“有两个可能,一是蓝衣可能在修习某种特殊的法术,需要尸体。他半年前刚刚开始学。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很早就需要尸体了,但是以前有别的渠道。后来才找到土哥。”
土哥听得目瞪口呆:“你们是说蓝衣会道法?”
“那你以为他需要尸体干什么?搂着亲嘴啊。”铜锁不屑地说。
木淳把我拉到一边,轻声说:“王慈,你觉得蓝衣需要尸体跟郁家大小姐发病,有没有直接联系?”
我说:“不好说。郁萌是八年前十五岁时得的病,而蓝衣是半年前开始从土哥这里买尸体。想不明白。”
木淳拍拍我的肩:“想不明白就不想,到时候进茶楼调查你有把握吗?要不然我去得了。”
我就烦他这个劲,总是瞧不起人呢,他越这么说我越攒了股气。我想到的问题是,如果木老先生收我们为徒。我和木淳同时入门,那么谁是师兄谁是师弟?
如果木老先生偏向自己孙子,愣让木淳当师兄,那对不起,他就算收我,我也不进那个门,让我给木淳当小弟,门都没有。
这次去茶楼,我之所以主动涉险,也是存了个心思。日后或许可以凭着这件事踩着八家将扬名立万。
这几天,我们哪也没去就住在殡仪馆的宿舍里。铜锁也不回家,死皮赖脸跟着我们,我和木淳多少次想把他打发走,铜锁火了:“你们需要了就大半夜叫我,现在用不着,就一脚踢开。想让我走,没门!”
我耐着性子说:“好,你不走,那你想怎么样?”
铜锁笑眯眯:“过两天抬尸加上我。我也想看看八仙茶楼里面啥样。”
看他这模样是王八吃秤砣了,这要不让他去说不定惹出什么乱子,我恨恨地说:“到时候你要是坏了我们的大事,我把你牛子挣下来当泡踩。”
在殡仪馆住了三天,倒是挺悠闲,吃在食堂住在宿舍,空闲时间就和他们在空地打羽毛球,看别人家出殡。
第四天头上土哥来了电话,说是茶楼那边和他联系好了,晚上搬尸。
吃过晚饭,我们焦急地等着,到了夜里十点来钟,土哥的车来了,我们在停尸间集合。今天值班的还是王庸,本来不是他的班,是王馆长硬调的。
王馆长确实够意思,他这么做全是看赖先生的面子。王馆长没有现身,他直白地跟我们说,今晚是最后一次搬尸,以后绝不可能。今晚要是出了事。对不起,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我、木淳和铜锁换上执尸队的衣服,加上土哥还有老黄,一共五个人,把口罩戴上。王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躲在一旁玩手机,可能看出来,他腿都是软的,两只手颤得厉害。
我们五个人进到停尸间取了特定的一具尸体,这是一具女尸,比较年轻才二十来岁,从冰柜里拉出来,浑身冒着寒气,脸色如霜。
我们把她装进尸袋,外面用白被单裹个结实,然后抬了出去。
上了金杯车,没有人说话,土哥戴着口罩,眼神极其阴森,开着车直奔八仙茶楼。
我心怦怦跳,尸体交接的可是陈留生,这老小子以前混过社会蹲过大狱,长得笑眯眯的,听土哥说他有个外号叫笑面虎,能笑着杀人放火,眼里不揉沙子。今晚的事一旦露馅,不说前功尽弃吧,连土哥他们都要遭殃。
我们商量好,抬尸进茶楼是四个人,我、老黄、土哥和铜锁。木淳穿着一样的工作服。藏在金杯车里,准备等我藏在茶楼后,他浑水摸鱼来顶替我。
夜里十一点多,到了八仙茶楼。
金杯车开到茶楼后门,土哥示意我们不要动,他从车上跳下去。
已经有人守在门口,正是陈留生。他笑眯眯和土哥打招呼,然后看看车里的我们。这老小子眼睛是毒,眼神就跟藏着钩子似的,我们不敢和他对视,浑身起鸡皮疙瘩。
陈留生说:“小土啊,今个都是新人?”
土哥大大方方说:“老陈眼力好,戴着口罩都能看出来。”
陈留生哈哈大笑:“看不到脸可是能看身材,我这人有个特长,专门研究人体结构。”
土哥干笑了两声,招呼我们下车。
陈留生点燃一根烟:“小土,伙计以后别换来换去的,最好固定下来,多一个人就多了一分泄露的危险。我到不怕什么,到时候别给你添麻烦。”
土哥把后车厢打开,含糊地说:“我心里有数。”
他岔开话题招呼我们:“赶紧干活,手脚麻利点,妈的,一个个钱都不想要了吗?”
我们四人钻进车厢,把蒙着白被单的女尸抬下来。陈留生一边抽烟一边看着:“今天这是什么尸体?”
“一个女大学生。失恋了割腕自杀,死了不到一天。”土哥说。
陈留生点点头:“年轻的女尸是稀罕货,赶紧进去吧,放到哪你知道,我就不跟着了。”
我们心里咯噔一下,他如果一直守在外面就麻烦了,到时候进茶楼再出来少一个人,他马上就能看到,藏在车里的木淳也很难有机会再出来。
土哥嬉皮笑脸:“老陈啊,没你指挥我们心里没底啊,你跟着一起去吧。”
陈留生挥挥手里的烟:“烟瘾犯了,只能在外面抽,老板讨厌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