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没有想到,两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竟然谈得如此投机,而且相当专业,并且前沿,他想真应该把杨中,还有八宝,王度这些人都叫来听听。
当然,他自己也从中受益不浅。
他以前,虽然有不少创意,现在一比较,还是野路子,或者说,只是实践,而且眼前这两位,是站在一个高度去考虑,去远瞩。
“泛化地说,一切旅游产品都叫ip或者都有ip。”古教授沉吟着说,“某个城市的烟花节,有名了,就可以算这个城市的ip。有点知识产权名牌的意思。做这个知名城市烟花节的团队,就可以到处去溢价输出。类似你说的牛逼打铁花的团队,或者前几年流行的丽江印象,桂林印象,张艺谋团队,杨丽萍团队,将来,如果文化或者江城在这里?出一条路来,是不是可以培养一个完全属于江城的ip和团队呢?我会把这一点写进我们的课题调研中去,属于方向。”
“当然有这个可能,但ip必须靠传播转化为消费才能产生价值。”曾堂主点头,“怎么说呢?比如说黄山的迎客松是典型的ip,和消费有什么关系呢?”
“直接的和间接的都有。”古教授肯定地说,“黄山松这个ip经过课本、新闻的传播,形成了人们的向往,或者说旅游的动机,然后在时间、预算这些机缘和合的时候,就形成了出游消费啊。同时可以做成伴手礼,旅游纪念品等啊,卖出溢价,也是ip的价值。”
“我不完全同意。”曾堂主也在深思,“黄山松肯定是ip,但是它能够输出吗?比如绿山也请你去种黄山松,然后绿山也因此发展起来,我认为这才是ip。”
“我个人的理解,简单归纳一下,几个层面,一,知识,内容,智力成果。二,产权,护城河,垄断性,保护性。三,有价值,可表现,有解决方法等。四,价值可输出,解决方式可输出。”古教授从容地以手示意。
“那么戏剧节呢?算ip?”曾堂主问。
“这个要分析。戏剧节在哪其实都可以办,ip有个可授权性吧,如果乌镇戏剧节在爱丁堡办,那这算是乌镇戏剧节还是爱丁堡戏剧节呢?”古教授反问。
“那我认为是三个层面:产品定制,创意筑梦;打造超级引流ip;创新旅游文化品牌。”
“你刚才提到了故宫团队,我看了他们的介绍,他们所有的文创产品都具备ip属性。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达成一个共识:这些都是ip?《熊出没》这类有内容输出的我们自己叫内容ip,像戏剧节这种我们叫节庆/活动ip,这些ip最终都有自己的商业价值,主要是看我们如何运营它,实现它。”
“现在的文化水街有没有ip价值呢?”叶三省忍不住问。
“暂时还不能叫一个ip。”古教授答,“也许在文化人人皆知,在江城所有的食客和游客都会去看一看,吃一顿饭,看一看演出,但它的覆盖范围有限,影响还不够,所以还不能做为一个ip输出,无论是内容ip还是活动ip。”
“其实观察迪士尼的商业模式有很强的借鉴意义。迪士尼本人及其后来公司创造、购买的那些动画形象和故事就是ip原型。将其制作成影视作品,就成为了可以传播的文化产品。先卖给电视台。然后通过ip授权卖给服装、文具、快消品公司。最后用乐园的方式卖给游客。”曾堂主说,“回到我们文化,我们目前还在培育ip阶段。如果是企业拿资源培育这些ip就是为了通过自持ip获得商业目的,换了政府如果做这种事,既是政府行为也是商业行为,这就很容易混淆,也不利于ip培育,所以这就是我认为目前文化没有做好的原因。”
“你向欧阳书记说过吗?”叶三省再次插话。
“我觉得向你先说更好,叶局。”曾堂主老神在在地说,“这可能是古老师今晚和你一起来喝茶的目的之一。”
“政府行为也不是行,你太绝对了。”古教授摇头,“比如孔子学院。这就是打造得不错的一个ip。”
“所以在思考商业逻辑的时候,加上社会效益、政治效益方面的考量,可能会更容易获得地方主官的支持。这是我的个人经验。”曾堂主点头,“当然,我相信古老师比我看得更远更多。”
“你是劝我这次多唱下赞歌吗?”古教授反问。
“为了一个好的结果,何必在意过程呢?别来那套程序正义。”曾堂主笑,“观音菩萨也曾经化为j女过。”
叶三省忍不住轻拍茶桌赞叹:“我以前读一本书拍大腿,一是因为这书写得太好了,二是因为自己太无知了,现在我听你们说话,感觉都有。”
古教授突然转头看着叶三省:“我一直在想,毕业四年了,你已经成长了,我还能教给你什么呢?理论?所谓理论,都有一个前提,来自于实践和经验,我的人生经验也许比你丰富和深刻,但单之于官场,经过四年的摔打,尤其是像我这样跌宕起伏,实属罕见,我一边替你高兴,也替自己沮丧。”
“还有,即使很有道理的理论,它也有前提,就是实用范畴和背景条件,一旦这个发生变化,真理也可能是谬论了。所以还是得靠自己揣测和判断。”
“现在不正在教我吗?”叶三省认真地说,“我就像夜晚埋头赶路的人,突然抬头看见了灯光。”
他完全改变了对曾堂的看法,不再把他看成一个装神弄鬼的骗子,——当然,他一直知道,能够在外面混迹,招摇撞骗的人,都得有点本事。
比如像古教授曾堂主高道士甚至王道士这些人,他们就真的很有本事很有学问,哪怕是这种本事和学问会被很多人另眼相看。但同时,他们这类人,也许未必爱钱,也许不在乎别人尊重不尊重,但内心深处都可能“藏”着一个魔鬼,就通过对人心的揣摩,对人性的操纵,进而对别人命运的掌控,用在官场之中,就是所谓的“屠龙术”。自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这种方外高人,像飞蛾扑火一样在权力的刀尖舔血,叶三省心里又隐隐感到遗憾和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