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方才坚持看《松阳日报》将近有一年时间了,因为丁方芳告诉他,多看看党报,多熟悉市级层面的情况,对下一步的展有好处,到时弄个民主党派入一下,慢慢攒点政治资本,对生意场上的事会更有帮助。
这一点丁方才有深刻认识,生意,如果有了政治背景,就是再生分也有情意,一谈就成;如果沒有政治背景,那剩下的只有是半生不熟的意味,看上去似乎能成,可谈來谈去就是搞不妥。所以,丁方才硬着头皮又拣起了几年前在富祥县建设局时的一个小习惯,装模作样地看报纸,说白了就是大多瞅瞅社会新闻,看个热闹。
不过虽然是看热闹,但也不是沒有要点,就像有关停车收费的重头报道,他一眼就盯了上去,看完之后就拍起了桌子。
拍过桌子之后,丁方才还得找姐姐丁方芳,这几年依靠她习惯了。
“姐啊,今天报纸看了沒?有人要对我的那些停车场下手!”丁方才大呼小叫,“一年杂七杂八地算起來也一两百万呢,得保住,你给想想办法。”
丁方芳一接到丁方才的电话就皱眉,每次都是麻烦事,不过她也有点习以为常,再者毕竟是自己的弟弟,怎么着也得帮,不过该训导还是要训导一番。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注意建立自己的关系网,我也不是沒有给你介绍过有头脸的人。”丁方芳道,“你靠我能靠到什么时候?得学会自己解决问題。”
“这次不是事情重大嘛,我建的那些关系网都还稀松,不顶用。”丁方才道,“你跟宣传方面的人联系下看看,问是怎么回事。”
丁方芳沒有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丁方才听着话筒里“嘟嘟”的声音,哼了一声,尔后一歪嘴笑了,这已经算是常态了,他知道丁方芳会打听的。
丁方芳打听这事自然要问关放鸣,不过她在给关放鸣去电话之前有点犹豫,毕竟现在严景标不在了,她说话的分量就轻多了。的确,在严景标出事之后,关放鸣等人几乎就忽略了丁方芳。好在是,她打听的事情在关放鸣看來不算什么,再加上也要顾及点面子,显示自己不是人走茶凉势利小人之辈,所以关放鸣很爽快地答应了下來,并说马上就问问情况,即刻回话。
关放鸣沒食言,挂了电话很快就跟宗庆云联系,问今天《松阳日报》对车站、医院等地停车场收费的情况报道是怎么回事,有沒有什么背景。宗庆云虽然是总编辑,业务一把手,但他是官面上的人,整天想的是怎么搭板跳跃擢升而不是业务,所以平常对报纸并不怎么关心。
“关常委,我也正纳闷呢,怎么突然搞了这么个大笔墨的特别报道,下面也沒向我汇报,我正要查问。”宗庆云道,“要不这样,等我问清楚了再给你去个电话?”
“行,宗总编,那你先问问情况。”关放鸣对宗庆云向來比较客气,因为他有田阁的亲戚关系。田阁作为省文化厅厅长兼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分量也还可以,而且他又是万少泉的根系人马,更是不容小觑。所以,宗庆云借了光,平时在松阳硬气得很,以前看哪个单位、部门不顺眼,就让报纸逮人家的不足之处猛批,一般人过來说情还不管用,必须得让被批方面的负责人亲自过來说话。
当然,宗庆云也不是沒有点眼色,对该重视的人还是很谨慎,像关放鸣这样市委常委身份的,也得小心对待,所以在接了他的电话后,马上就找报道的第一作者宋双。
宋双对宗庆云一直表示着尊敬,但也保持着距离,她知道宗庆云的背景,如果走得太近可能会有麻烦,现在看來果然不错,潘宝山來了,分水岭便高位显现,抉择起來也不费事。
“宗总,有关停车场收费的报道,一直是群众來信、热线电话反映的焦点问題,我们报纸应该有一定反映,另外再加上近期的报道缺少分量,报纸显得轻飘,所以就把停车场收费的话題拿來做了篇文章。”宋双面对宗庆云,并沒有搬出殷益彤。领导之间的摆布,宋双有自己的看法,像这种情况,当面肯定不能说出是殷益彤交办的,否则引起领导间的矛盾,自己最后不会落好。而如果把事情放到背后,就有可能很好地得到解决。
“舆论监督,要注意社会影响嘛。”宗庆云听了宋双的解释眉头一皱,歪了歪脖子,道:“我们松阳市交通条件先天性不足,如果在停车上再不规范一点,那可是要有大影响的。当然,凡事都有个过程,就目前情况來看,有些停车收费场所在规范化上还有些欠缺,但那可以适当督促改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抡起棒子往死里敲,毕竟,规范化是个大趋势呀。”
“要不编委会上讨论一下,看看如何采取措施进一步解决?”宋双大体上知道事情的原委,只能笼统地应对。
“解决?怎么解决?只能是补救。”宗庆云叹着气说道,“不过多是于事无补了,文章都登了出去,白纸黑字沒法否认,难道还能今天说是明天说不,反手给自己个嘴巴子?”
宋双听了沒再说什么,宗庆云摆摆手让她离开,尔后打电话给关放鸣,告诉他报道沒有什么背景,只是个意外。关放鸣并不这么认为,说从采写的记者來看有点蹊跷,那个宋双老早以前就和潘宝山一伙有勾结。
宗庆云并不了解这些,听关放鸣一说觉得也是,马上又打电话给宋双,要找她过來问话。
此时的宋双已经到殷益彤办公室汇报情况,说了宗庆云找她问有关报道的事。殷益彤对宋双的表现很满意,说沒有事情,等开编委会的时候由她说话,把事情顺下去。
宋双放了心,刚要离去的时候,宗庆云就又來了电话。
“殷社长,宗总又來电话了。”宋双看了看手机,沒有接。
“不接。”殷益彤一抿嘴,道:“我立马就去他办公室,你假装沒把电话带身上,等五分钟后你再给他回过去。”
殷益彤说完,宋双点着头就出去了。前后脚,殷益彤也离开了办公室去找宗庆云。
宗庆云正骂骂咧咧怨宋双不接电话,殷益彤的到來让他收起了一张怨气十足的脸。
“殷社长,有事?”宗庆云笑脸问。
“宗大总编,沒事就不能到你办公室坐坐?”殷益彤一脸春风,也是笑意十足,“我是向你來祝贺的,今天的报纸得到了市委主要领导的认可。”.??m
“市委主要领导,潘宝山?”宗庆云一愣,“认可什么?”
“说我们报纸工作做得细,关注民生,更关注大局。”殷益彤道,“就是停车场收费问題的调查报道,既回应了群众呼声,又能推动解决实际问題,效果不错。”
“这事宣传部那边正在问呢,好像有另外的意见。”宗庆云沒好气地说。
“哦?”殷益彤假装惊讶,道:“那我跟潘书记的秘书联系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到时弄得我们报社左右犯难为。”
宗庆云一听,忙摆摆手,“算了,问那个干什么,宣传部那边我说明一下就是了,省得问出意外來。”
这时,宗庆云的手机响了,是宋双给他回电话,说刚才手机不在身上。此时的宗庆云已经不想再问宋双事情了,便说沒什么,只是拨错了号码。
一旁的殷益彤看了暗暗笑,稍后便离去。
殷益彤走后,宗庆云想了一会,又给关放鸣去了个电话,说报道的事估计和潘宝山有关。关放鸣听后恍然大悟,拍了下脑袋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丁方芳得到了消息,顿时感到头皮一阵紧,对潘宝山,她已经恐慌了。本來,潘宝山突降松阳任书记,丁方芳十分惊吓,她觉得严景标的倒台也就是自己的末路。后來过了段时间并不见动静,才又安了点心,同时也分析了下,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就熬着吧。
“关常委,这么说事情就沒了回旋的余地?”丁方芳稍一犹豫下还是问了一句,为了丁方才,她想进一步打探下。
“还回旋什么?”关放鸣以诧异的口气來表示对丁方芳无知的蔑视,“现阶段还是算了吧,姚市长已经跟放过口风了,省里有指示,这两年是蛰伏期,等段省长顺利接任省委书记后,那时才是新一轮的兴盛崛起。”
“哦,我知道了,谢谢关常委,谢谢!”如今这样的消息,沒了严景标的丁方芳已经很难知道了,所以面对关放鸣的密告很是感激。
“谢什么呢,说到底都是自己人。”关放鸣能感受到丁方芳俯的姿态,这让他有种征服感和成就感,以前有严景标的时候,丁方芳看他都是仰着下巴。
“关常委能这么说,我真是太高兴了!”丁方芳现在确实已经沒了姿态,连声音多虔诚得要命,“还希望以后在各个方面多给些指导。”
“丁局长你言重了,在业务上我可以适当指导,其他方面可就不敢喽。”关放鸣言调之间颇为得意。
“哪里啊关常委,你可别谦虚,是不是怪我沒有当面向你请教?”丁方芳抛出了一个钩子。
关放鸣一听立时打了个寒颤,暗笑丁方芳就知道三八等于二十五,沒个数,玩本钱得一看自己岁数,二看对方年龄,先衡量一下有沒有吸引力才是,哪能攥着一把黄了梢子的老青草往小牛嘴里送?
“哎哟,那可不敢,丁局长你可是个大神呐,我这庙小容不小哦。”关放鸣握着电话抖起肩膀呵呵一笑,“好了丁局长,不开玩笑了,我还有点事要忙,反正停车场报道嘛就是这么个事。”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先忙,关常委。”丁方芳很知趣,连声感谢收起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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