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女人听到这话,气得睚眦欲裂,要不说某人的风凉话,一般人真的受不了。
陈太忠没理她,又转过头继续对着养殖户发话,“你贪图了这几十块钱,就是破坏行情,对不起其他乡亲了……这样吧,差额我给你补了,行吗?”
“哪儿能要您的钱呢?”老六忙不迭地摆手,开什么玩笑,当着这么多人,他要是敢要陈书记的钱,这名声就彻底臭了,“我就是不了解,请教一下。”
“那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陈太忠沉声发问。
“没有了,”老六摇摇头,想一想之后,他才又问,“农业险一定要投标吗?我觉得保险公司都进来,引入竞争机制,对老百姓有好处。”
合着他还是有点不甘心,没办法,一年多出好几十块钱,谁甘心?
“这个问题问得好,”陈太忠却没有生气,而是重重地点点头,“要我说,等大家都知道,保险该怎么搞,也愿意主动去参保……那时候,招标不招标就无所谓了,不过这是个渐进的过程,市场需要培养,人们的意识也有待加强。”
“那得几年?”老六呆呆地发问。
“几年?起码得二十年,”陈太忠白他一眼,又看向大家,“大家记住了,要是二十年之后,我还是这个区长,绝对免了农业险的招标。”
“陈区长这是,还要在北崇待二十年?”有人在人群里高声起哄,“那咱们说定了啊,不到二十年不许走。”
“是啊是啊,”旁边人纷纷附和,随着区政府公示栏的推出,在政府门口扎堆讨论的人不少,甚至有些老百姓,已经可以站在干部们的角度,来分析判断一件事情了。
这极大地开拓了北崇人的眼界,增强了老百姓参政议政的热情,因为北崇目前还是传统道德观念占据优势,只要掰开了揉碎了细细讲,老百姓也能体谅政府。
而这些键盘市党委,或者说马路蹲区党委,经常讨论的一个问题,就是陈区长如果能在北崇干十年,北崇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这由此还引发了一些争论,有人很肯定地说,陈区长就不可能在北崇待十年,这是制度不允许的,就有人很不屑地耻笑对方: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陈区长完全可以市党委副书记,兼北崇党委书记,北崇还可以升为县级市——跟花城一样。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僵住了,面红耳赤差一点打起来,最后两人打赌:谁说错了就吃屎。
在围观人群的劝解之下,吃屎改为给对方买包烟,两个马路蹲党委委员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就疯狂地找人咨询,以证明自己的政治正确。
到最后,这二位谁也没给对方买烟,倒是这场辩论,让很多北崇老百姓了解到:陈区长不可能在区里干得时间太长,一届的话,现在看起来问题不大,两届基本不可能。
北崇搞得这么好,会有人惦记;陈区长这么年轻,人家也有自己的前途,这两点至关重要,一为外因,一为内因。
所以这俩马路蹲委员的争吵,虽然谁也没说服了谁,但却让北崇的老百姓明白了一件事——陈区长不可能一直留在北崇,少则五年多则八年,就该走了。
而自陈太忠来北崇,已经超过两年半了。
当然,这是以后的事,谁也没杞人忧天到天天惦记。
不过陈书记一说什么二十年之后,那大家就要抓住机会调戏他。
“我可想在北崇待二十年呢,可是我说了不算,”陈太忠笑**地回答,现在的百里侯,也习惯被子民们调戏了,尤其是在他下村子的时候,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特别喜欢调戏他。
所以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忽悠,“不过雷锋同志说得好,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该走还是该留,除了看大家的支持,也要看组织决定。”
一边说,他一边又扫一眼那女人,看到哥们儿的支持率了吧……咦,人呢?
“走了,”罗雅平低声说两个字,她一直在猜测那女人的身份,因为在警察局敢这么说话的,来头不会太小。
所以她看到陈书记在面对大家讲话时,女人默默地转身走了。
“哼,”陈太忠轻哼一声,也没太以为然,那女人固然怪异,但是他能借此机会,把区里的这些东西,跟老百姓掰扯明白,也算给了大家一个交待。
所以他转身向门外走去,嘴里还吩咐着,“雅平区长,区里搞农业险的方方面面,你最好组织做个节目,把政策跟大家讲清楚……有些恶意扰乱市场的行为,咱们要坚决打击。”
你搞清楚谁先扰乱市场在先吧,被“打击”的那位脸色很不好看,但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恨恨地腹诽。
其他几家保险公司对市场的扰乱,其目的还真的就是报复,因为姓魏的那女人设计的保单,确实过分了,打破了一些行业内不成文的规则。
你敢胡来,我们也敢胡来,倒要看谁扛不下去。
若不是这次事件冲突得太厉害,其他公司再做几单也就走人了,然后把做成的单子一宣传,直接挤兑中标的公司——总之是不让你好受了。
这种行为,甚至可能引发北崇民众的不满情绪,要不说,从来都是败事容易成事难。
不过眼下陈太忠力挺,说得还挺有章法,大家也只能暂时放弃惩治行业害虫的计划。
他们不知道的是,小魏即将把剩下的一千五百万农业险补贴揽入怀中。
陈太忠不会考虑这些,走出门他才待上车,罗雅平追了过来,“那女人不是本地人。”
“有点首都的口音,一点点,”陈书记点点头。
“那她会是谁呢?”罗雅平的眉头一皱,她皮肤白净,两道眉毛却是相当浓黑,搁给男人,这叫剑眉,所以她一皱眉,别有一番风味。
“我管她是谁,”陈太忠毫不犹豫地迈上车,他也知道那女人可能不简单,但是听到拉拉蛄叫,咱还不种地了?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那货没有自爆身份,被轻慢就是活该。
接下来,罗雅平就接受了陈太忠的指示,在电视里科普保险知识,并且针对北崇的种种现象,做出了说明。
她原本是不想将那些保险公司得罪得太死,但是大家要置疑区政府处事不公,罗区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只能尽心尽力地分析各种情况。
七月和八月的北崇,热闹非常,区里的发展势头本来就很强劲,由于电力有了保障,这就更热闹了,更别说省内外拉煤的车辆络绎不绝,烟叶和苎麻也开始收获了。
再加上卖保险的业务员四处乱窜,雅典奥运会也开始了,一到夜里,各个大排档和饭店,都把电视摆到街上吸引顾客,又有人搭台子唱戏——说句实话,北崇从来没有这么肆无忌惮使用电力的时候。
因为这些,就产生了北崇的夜市一条街,按说北崇的货物,还比不上阳州丰富,但是架不住,区里有物流中心,别说朝田的,就连地北和海角的货物,那也是想怎么进就怎么进。
再加上阳州电力供应不足,这个夏天,北崇的夜市,比阳州的夜市还要火爆,很多人夜里骑着摩托,从市区赶到北崇逛夜市。
李强对此是异常恼怒,因为阳州的夜市……就在他刚建好的广场旁边,夜市并不仅仅是夜市,还能带动周边消费的,要给广场那些昂贵的门面房提供便利。
顾客都被北崇弄走了,这算什么事儿?李书记悲愤莫名,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县区的夜市,能把市区的夜市抢走,于是他打电话给陈太忠——你们的夜市,不要搞得那么夸张!
我就靠着物流中心呢,搞不好才不对吧?陈书记觉得自己十分地无辜——很多老百姓,跟大车司机都是朋友了,民间交流就非常多。
要说北崇这地方,落后的习惯实在太多了,但是有时候,落后有落后的好处,他们对外地人不是很势利,没有太多的提防之心——五湖四海皆兄弟,谈得来的就是朋友。
当然,这个信心,还是来自于北崇的抱团,谁要坑了一个北崇人,就是坑了一片北崇人,以后不要在北崇混了。
这是北崇的劣势,也是北崇的优势,他们不怎么提防外人,但是外人想在北崇作奸犯科,不要以为这里是魔都**之类的,大家都会袖手旁观——只要一个人看不过眼,用北崇话喊一嗓子,一大堆人就冲了上去。
而北崇区里奖励的见义勇为,更是他们在政策层面的保护。
所以北崇的夜市,有点野蛮,经常看见人吵吵,但是真的谁要想蛮不讲理,自然有人出来维护秩序。
大车司机们就非常喜欢这个地方,跟北崇老百姓处得也相当不错。
那你总得给阳州的夜市,留点人气吧?李强实在是没别的可说。
这个东西,我能强迫吗?陈太忠干笑一声,李书记,奥运会期间,又正值盛夏,咱消消火,老百姓有个活动的去处,其实挺不错的,对吧?
他就只差说一句,你儿子都拿着我的奥运会门票走了,你嘚嘚什么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