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那你真给面子,连蒙老大都敢忽悠!陈太忠一听,哪里还猜不到,那帕里根本没把细节跟老蒙说?这胆儿是真肥。
“是有点事情,”他哇啦哇啦地把思路讲一遍,最后还特意说明,是专家论证过的。
蒙艺愣了足足有十秒钟,才哼一声,“你不会认为,我会把注意力放在这种事情上吧?你给我打个电话,是想让我做什么?”
“这不是想让您……打个招呼嘛,”陈太忠干咳两声——好像有什么不对?
“我这招呼有点忒不值钱了吧?”蒙艺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我堂堂的政治、局候补委员,你让我为失足妇女合法化试点打招呼?
不过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小陈那种天马行空的思维,他是早领教过的,看起来荒谬,未必没有道理,“你的想法有历史和逻辑依据,先征求上面的理解,然后自己可以先干起来。”
“可以自己先干起来?”陈太忠抓到了重点字眼。
“要巧干,不要蛮干,”蒙艺知道,不能跟这个家伙多说了,“还有事,就这样了。”
“先干起来,”陈太忠颓然地叹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试点可以先干起来,但问题是,他真的不具备那个能力,多少人只看到,陈某人在北崇一手遮天,但却没想过,北崇的百里侯,只是一个交流干部,这是天生的短板。
没错,他可以暴打陈正奎,羞辱省委组织部的干部;可以指使群众围堵弓南华的家,可以当众嘲讽归晨生等副市长,他甚至可以把美国客人撵出北崇。
但是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他都是站在了理上,别人想生事,也没大文章可做。
可这件事不一样,从根本上讲,这是跟国家法律法规相抵触的,陈太忠要是真的自己先把试点搞起来,那是绝对的自寻死路,不知道多少人会借机发作——你丫太得意忘形了。
而且现在的北崇发展得这么好,也值得别人死磕他了。
蒙老大的话是没错,打个马虎眼悄悄搞试点,但是天南的干部身在恒北,那是举目皆敌,谁敢乱来?
哥们儿要是副市长,就要好很多了,陈太忠叹口气,交流来的副市长,其实也要受排挤,不过……他擅长车翻各种正职,事情捅到省级层面,那就可以坐下来讲数了。
他正遗憾呢,手机又想了,来电话的是黄汉祥,他接起手机,“黄二伯你好,打扰您了。”
“别介,是我,”阴京华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黄二伯指示两句,就又锻炼去了,他说你可以先搞起来嘛,注意跟上级沟通。”
“我去,我是交流干部哎,”陈太忠很无力地叹口气,他觉得这个回答太没诚意了,可是想一想,蒙艺也是这样的建议,就又问一句,“怎么沟通?”
“怎么沟通,那是你的事儿了,可以先不要名义嘛,”阴京华轻笑一声,然后他又补充一句,“以你的能力,搞定市司法局不成问题吧?”
明白了,陈太忠这是彻底明白了,只要跟市司法局达成默契,根本都不用理会省司法厅的,反正不要名义——这是一级压一级的事,万一出了问题,他还可以推到市司法局去。
合着一开始找李强,级别都有点高了,他发现问题所在了——哥们儿当初,太在意名义了,不过……这也不能怨我不是?
反正官场里面的弯弯绕,实在是太多了,想一想蒙老大和黄老二都认为,自己能搞定市司法局,他心里有点淡淡的窃喜——原来你们也知道,哥们儿人格魅力比较大。
沉吟一下,他问一句,“我能跟二伯说句话吗?”
“二叔说了,司法部现在出面不合适,调子太高,反而不好,你先干着,”阴京华这话,就是直指本质了——二叔已经知道此事了,你惹出乱子来,他是要管的。
说到这里,他又怪异地笑一声,“二叔入水的时候说了一句,你步子迈得太大,扯到蛋了。”
“什么扯到蛋了,我是在完善社会主义法制建设好不好?”陈太忠叫了起来。
“反正你这个说法挺有意思的,努力吧,”阴京华压了电话。
严格来说,陈太忠要搞的这个试点,看起来是违背了国家的法律和法规,但是黄汉祥和蒙艺的反应,才是高层处理问题的态度——违背法律无所谓,只要你提前打招呼。
法律法规为什么要有修正?因为是通过实践证明,里面有问题。
左右是个试点,失败了也无所谓,换句话说——既然是试点,就允许犯错误。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北崇是提前打招呼了,证明那里发生的事情,还在党和国家有效控制之内,要是不打招呼,这就是性质问题了。
这些因果,陈太忠想到了一些,但是没想得很透彻,不过饶是如此,他心里也有两颗定心丸了,于是给廖大宝打个电话,要培训中心食堂准备宴席。
不知不觉间,陈书记的办公重心开始转移,以前他在区政府待的时间占绝对优势,但是现在,两边已经差不多了,很多时候,他都是在区党委招待客人,这里的住宿条件好一点。
只不过,一般情况下,他还是要在政府的小院住宿,他喜欢那里的环境,早饭也从来是北崇宾馆送过来的,他不是拒绝改变,只是单纯地喜欢那里。
但是在体制的序列里,党委终究是比政府重要一点,而他这个一肩挑,早晚是要卸掉的,到时候党委就是他的家了,他要适应。
而且身为党委书记,工作重心一直放在政府,也难免让党委的同志心寒。
所以当天晚上,接风宴就是在培训中心举行的,大家也秉承酒桌上不谈公事的习惯,并不说北崇要做的事情,合适不合适,陈太忠因此松了口气。
其实在座的,都是人精,他们并不认为,陈书记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关说,就是朝里没人——这个事情不算小,就算朝里有人,没找对直接的人,来回的沟通,那也是免不了的。
所以他们不求当下的回复,当干部的要有耐心,尘埃落定之前,不要随意地发作和惹人,否则牛叉可能变成傻叉。
不过陈太忠心有所属,他觉得,我得讨好这个康卓啊,老康眯一眯眼,对我的试点表示容忍,这个事儿就能干得下去。
但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康书记对陈书记的讨好视而不见,说话有板有眼的,没有过分的话,可也不轻易吐口,他大部分的心思,用在了对付娃娃鱼上面。
北崇对娃娃鱼的管理,实在太严了,陈书记自己,一个月也才三条的指标,康书记身为阳州市政法委书记,吃娃娃鱼不算很少,但多是宰杀以后分块的那种,活鱼现杀,这一年他也就吃了三次。
至于汪峰,那就更不要说了,康卓能吃娃娃鱼,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汪厅长可是连冷冻的娃娃鱼肉块,都没有吃过——这一点都不夸张,娃娃鱼就是这么罕见。
酒足饭饱,就是八点钟了,大家等了一晚上陈太忠出牌,到现在,汪峰终于说一句,“陈书记,区里招待挺丰盛的,但是你们这个人试点……不符合国家政策,咱有一说一,我不是不支持你,没有上级领导指示,说啥也白搭。”
“汪厅长怎么评价我们的出发点呢?”陈太忠笑着发问。
“出发点……肯定是好的,”汪峰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要是连出发点都否定,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了,是自寻冤家上门,“但是我觉得你们,有点急了。”
这话也没有否认的意思,只是“有点急了”,正经的四平八稳。
“不否认就好,”陈太忠微微一笑,也不多说。
“嗯,我们只是不否认你们的动机,”汪峰深深地看他一眼,他在省里混迹这么久,哪里会听不出画外音来?“但是你也别胡来。”
“其实对省厅没坏处的,”陈太忠叹一口气,试点成功,省厅只有好处——他相信对方也明白。
“你找个领导说句话,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得,不等他说,汪峰自己主动就跳了出来——这年头的事情,可不都是这样吗?
陈太忠对康卓献殷勤,他又何尝没有看在眼里?谁都不比谁傻多少——康卓想怎么卖人情他不管,但是他要搭一份人情。
但是你找不到领导来为你关说的话,那就对不起了——就算康卓想卖你人情,我也不是吃素的。
说一千道一万,把你的底牌翻出来亮一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
“你这是一定要叫这个真儿了?”陈太忠眉头一皱,他手里底牌很多,但是牌都太大,人家不愿意为这点小事出头,而且他也蛮横惯了,受不了这个气。
汪峰一见这架势,知道自己捅到对方的痛处了——对方不是没底牌,而是舍不得出。
逼人出底牌,这是为人处事的大忌,但是汪厅长心里也有本账,你不亮底牌,我给谁卖人情呢?犯的错误,又算谁的呢?
于是他干笑一声,“陈书记你一定要这么误会我,那我没话可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