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草木萌动,万物皆显。
于羊城府衙的高级馆驿中,齐誉正在那儿悠然休息,每日里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端得是快意怡然。
在这大院之中,沏一壶好茶,上一盘点心,一边吃着一边喝着,感觉好不享受。
确实,齐大郎此时的心情相当不错,就仿若是与世无争的闲云野鹤一样。
看他这德行,莫非是碰上了什么好事情?
嗯,猜对了!
在陆博轩发出公文后的第十五天,福建巡抚高明的亲笔回复就送过来了。
其上书:闽地的府军目前尚不足千人,军备落后不说,还没有配备的海稽战舰。所以,着实无力去清缴大湾之贼……
末了时,高明还重点强调,说:其实,那大湾早就不在福建省的管辖之内,所以,那地儿有贼无贼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若广东省愿意替君分忧,完全可以自主出兵进行清缴,福建省府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看得出来,这是一份很明显的敷衍托词,然而,却正是齐誉想要的结果。
有此文书作为凭证,就可以完全放心去取大湾了。
陆博轩说到做到,严格履行自己之前的诺言,第一时间把麾下的府军调至粤西之地,尽量做到远离大湾海峡,以摆出一种独让琼州军介入的旁观者姿态。
这看起来像是旁观,但实际上并不是。
殊不知,他暗把麾下最得力的干将高忠德,以一种半借半赠的模糊方式‘送’给了齐大郎,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此举乃是一种实打实地相帮。
将领也可以赠送?
是的!
府军属于是地方官的私家军,不归朝廷的兵部管辖,所以,地方巡抚是有权利进行调动和委任的。
然而,齐誉却是从中体味出了另一层深义:陆博轩有意暗扶吕宋。
应该是错不了的。
就目前来说,吕宋的陆军正缺一名统领型的将领,而能征善战的高忠德便是最佳人选,如此珠联璧合般的绝配,几乎堪称可遇而不可求。
看得出来,陆博轩这回是真心相帮,或者说是诚心拉拢,并非是面子上的敷衍了事。这也间接证明了,他对齐誉的未来相当看好,继而泛起了经营人脉之心。
正徜徉间,忽闻高忠德跑进院来报道:“启禀齐大人,所需的淡水和食物已经准备完毕,你乘来的那艘大舰,可以随时扬帆起航了。”
“好!咱们立即出发!”
“是!”
在应罢了后,高忠德忽然爽朗一笑,感慨说道:“自打清剿完了那宴之后,下官就没再踏上过琼州府的土地一步,却没曾想,在不日之后,又可以故地重游了。”
不日之后?
呵呵,你想多了。
齐誉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接下来的航程,咱们并不是直返琼州,而是要去大湾一带探查军情。”
去大湾?
呃……
己方就这么一艘舰船,会不会有点太单薄了?
多虑了!
齐誉莞尔一笑,云淡风轻道:“咱们此去的目的乃是为了探查敌情,并非是与之开战,所以,有一艘大舰护卫足矣。”而后,他又补充道:“虽说咱们只有一艘战舰,但却是配备了远程火炮的三桅大船,无论是在火力还是航速方面而言,都大幅压过对方一头,有此优势,全身而退并非难事。”
哦,这样呀!
既然安全无虞,那就可以放心地去了。
高忠德在恭维地赞了几句之后,就赶紧跑下去做安排了。
在之前时,二人曾在一起分过赃,继而培养出了相当不错的信任基础,如今做了上下级,关系上不仅没有趋于生疏,反而是越发地突飞猛进了。
一个词:亲密。
……
次日,天晴。
齐誉一行人在整顿完毕之后,便扬帆起航朝着大湾的方向驶去,然而,就在同一时间,琼州府城的妈祖盛会也如期举行了。
相比去年时,这一届的场面上可是宏大多了。
看哪!
在那重修的妈祖神庙之前,处处都是人山人海,而身着盛装的百姓们也是载歌载舞,庆祝着这一年一度的重大节日。
和去年相同的是,当地的名流、富商、贵客,全都在此汇聚一堂,争相恐后地去抢抬着妈祖神像,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和去年不同的是,由柳荃和殷桃二人组成的靓丽风景线发生了变化,居然被一位神秘的壕女抢去了风头。
咋回事儿?
君莫急,且听详禀。
其实早在前两天时,就有传言扬起,说在府城的新城区内,突然出现了一位身穿金缕玉衣的神秘贵妇。她长相尚可,但说起话来却是异常刻薄,很不讨人喜欢。
这人谁呢,居然如此炫富?
就在众人倍感困惑时,那神秘的正主居然在妈祖盛会上公开露面了。
只见她一袭玉衣披身,身体裹得就跟那大粽子似的,这圆不溜丢的,哪有什么美感可言?
不出意外,这一身奇装异服立即就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这其中,也包括了正高坐于主宾位观礼的柳荃和殷桃。
咦??
咱们琼州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大贵妇?
你哪嘎达的?哪屯的?
在经过了仔细辨认之后,柳荃终于认出了那位神秘女人。
她不是别人,正是自家的弟媳柳黄氏。
唉……
见过不会打扮的,却没见过这么不会打扮的。
这哪里是在炫富,分明就是跑出来丢人现眼嘛!
霎时间,热议飞起。
有挖苦的,有讽刺的,也有嫉妒牙酸哂笑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殷桃在那里一边观察一边琢磨,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姐姐,你家的这个弟媳妇,可能有些大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
“我这么说吧,在此之前,你家的那个二流子,哦不,是你弟弟柳锦程,他一直都跟随着彭老夫子学习政事。虽说这是一份很体面的执事,但他有职无位俸禄不高。据谭俊彦透露,他每个月的薪俸,只有区区五两银子,就他这点微薄的小收入,怎么可能买得起金缕玉衣?”殷桃以常理分析,说道。
“嗯……”
“还有,柳锦程才被委任了吕宋县令,目前尚在赴任途中,即使他有心贪墨,那也是未来之事,既然仕途上还无财可取,那他这家里的钱,又是从哪得来的呢?”
是哦!
听到这里,柳荃不由得蹙起眉头,陷入了深思之中。
她本就是聪慧之人,又岂会不懂这话中之意?
在寻思了一阵儿之后,她咬起银牙恨恨说道:“待会儿,我就去质问这妇人,看看这钱到底从何而来,若是行了什么不义之事,看我不……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