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户上的资金突破十万大关只用了不到半个月,五月上旬结束时,账上有了十万零八千元人民币,三个小伙伴凑在银行自动柜员机前,将这个数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即便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这也是个大数目了,何况是几个少年。
“我们发财了,对吧。”沈凯的声音有些颤抖。
“发财了,我们发大财了。”傅平安也有些恍然,轻轻咬一下舌头来证明不是在做梦。
只有孙杰宝最冷静,他轻轻哼了一声,用实际行动来演示嗤之以鼻这个成语的应用:“这点钱算什么,最多算是热身运动而已。”
但两位同学都没听进去,已经开始商量怎么花钱,配电脑,买耐克鞋,买周杰伦的新专辑等等,讨论的眉飞色舞,孙杰宝摇摇头:“你们这是小农经济思想,要是换了我,就不花这笔钱,留下来当本金继续把生意做大,咱们不做私服,直接去美国,去韩国,找暴雪,找nexon这些公司,拿全国代理权,开自己的游戏公司,雇人开发中国自己的网游,然后上市,圈钱,咱们不能光赚中国人的钱,要把游戏打出国门,卖到韩国日本,美国欧洲,到时候咱们的公司,就是和腾讯阿里网易盛大一样的体量,咱们再拆分出科技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生产中国自己的多点触屏手机……”
傅平安和沈凯都听傻了,继而热血沸腾,少年人的心中没有小富即安,没有见好就收,有的是宏图大志,江山万里,孙杰宝说的没错,这才是坦途大道,止步于区区十万块,真的就是小农经济。
他们仨从高一开始就是死党,兴趣爱好相同,学习也差不多,但各有特色,孙杰宝是最聪明,心思最多的,他学习一般,搞别的很厉害,去年还得了新概念作文大赛的第三名哩,在三人组合中属于智囊角色,他的意见值得尊重。
“那你说具体怎么办?”傅平安道。
“这笔钱不能动,这是我们的第一桶金,必须留着作为启动资金,除了偿还沐兰的借款和支付保险的大学学费之外,一分都不能乱花,同志们,要为了更远大的目标和长远的成果放弃眼下的**啊,每一个成功人士,都懂得延迟满足。”孙杰宝的真知灼见让两人甚为折服。
三人当即达成统一,这笔钱不能动,留作将来创业的资本,但是第二天他们就推翻了这个决定。
第二天是星期一,五月十二日,下午上课的时候,忽然天花板上吊着的日光灯开始摇晃,座椅也开始不稳,进而发现是整座楼都在晃动。
“地震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台上的老师也慌了,走出去观察,其他班级的学生已经有走出教室的了,还有人跑到了操场上,但是高三年级的学生几乎没人乱动,在老师们的训练下,他们已经达到了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境界。
确实是地震,但震中千里遥远,淮门只是受到了波及,短暂的慌乱之中,学校继续正常上课,到了晚上看电视才知道,这场地震非常严重,震级达到里氏八级,烈度十一级,震区的交通已经中断,死亡人数不明。
接下来的几天,消息接连传来,这次震灾非常严重,死亡人数可能高达数万,经济损失不可计数,很多网站都把首页调成了黑白色以示哀悼,在灾难发生的第七天,也就是死难者头七的日子,举国哀悼,高三五班的教室里,气氛肃穆,倪老师站在讲台上,示意大家起立默哀,这时窗外传来鸣笛声,所有汽车都在鸣笛致哀,有些感情丰富的女生开始默默抽泣,继而全班落泪,从年初席卷半个中国的雪灾到五月的汶川大地震,国家民族经受了太沉重的磨难。
倪老师什么也没说,拿起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四个大字。
“多难兴邦。”
学校开始为灾区募捐了,街头的献血车旁更是排起了长龙,在这种情况下,三个小伙伴的小金库也不得不破格动用了,依着傅平安的意思,干脆全捐出去,反正还能继续挣,但孙杰宝反对,他说我们只是学生,把学习搞好才是我们的责任,再说救灾有国家有政府,不差我们这三瓜俩枣,心意到了就好。
沈凯支持孙杰宝,他说:“我爸说了,募捐的钱未必能用到刀刃上,指不定便宜了谁呢,意思意思就好啦。”
少数服从多数,傅平安只得同意,为了不引起同学们的大惊小怪,他们没在学校捐款,而是直接在网上捐款,孙杰宝在家用网银操作,给慈善机构捐了一万元,在qq上发了截屏图片作为证明。
……
五月的天气越来越热,范东在六楼上住的不舒坦,他不能下床,遑论下楼锻炼,他今年还不到五十岁,不想沦为一个废人,于是傅平安又搬回楼上,范东到楼下小卖部里住,晚上睡觉,白天还能打麻将消遣,倒也是不错的安排。
回到六楼的第一个晚上,傅平安点亮了台灯,掀开窗帘看向对面,这次巧极了,三叶草女生正站在窗前望向这边,因为在卧室里,她只穿了个吊带衫,露着雪白的肩膀,看到傅平安出现,她笑了笑,拉上了窗帘。
傅平安正在惆怅,忽然发现对面的灯光在闪烁,闪了一二三四下,隔了几秒钟,又闪了两下。
这是什么意思?灯坏了,不像,傅平安的大脑迅速运转着,从自己博古通今的知识里搜寻着答案,对了,这是灯语,用灯光发射的摩尔斯电码,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出誊抄的摩尔斯电码表,查到四短是字母h,两短是字母i,三叶草女生在向自己打招呼,她在说:“hi。”
傅平安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用灯语聊天不现实,需要把拼音或者英文翻成电码,再用开光控制灯光发送出去,对方反向破译一遍,一天聊下来都聊不到十句话,所以回复必须简单。
想了半天,傅平安用自己的台灯发出三长,长短长的灯语,意思是“ok”,几分钟后,对面灯光再次闪耀,一短三长,长短长长,翻译过来就是“jy”,应该是加油的意思,傅平安再想回复,可是台灯再忽然黑了,开关太多次,灯泡闪坏了。
灯语对话的游戏只好中止,傅平安想继续学习,可是心思却沉不下来,三叶草女生不是二中的,自己在校园里一直留意,从没见过她,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是一中的学生,淮门一中距离此处骑自行车也就是五六分钟的路程,一中是省重点,三叶草女生想必是一中的学霸吧,不知道会不会在将来和自己有所交集,比如在大学校园里邂逅……傅平安不得不强行制止自己的胡思联想,高考还有半个月,正是冲刺阶段,等考完了直接找人家要个qq号不就得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要毕业了,五月末的一天,倪老师走上讲台,手里抱着一堆测验试卷,照例是要发试卷讲题的,但是倪老师却摆手示意班长坐下,环视教室里每一张面孔,说道:“这是最后一刻,也是最后2008届高三五班全体同学共同坐在这里,从今往后,这一班五十四个人再想团聚,几乎是不可能了。”
下面鸦雀无声,伤感的情绪瞬间弥漫。
倪老师扶了扶眼镜,接着说:“你们马上就要面临高考了,高考,和小升初,中考不同,是人生第一个重要的关口,为了这临门一跃,你们每个人都经历了九年的寒窗苦读,尤其是高三这一年,可以说,日子很苦,你们彼此看一下对方,为了学习,你们都变成了什么模样?”
同学们互相对视,都觉得没什么不对头的,男生头发胡子一把抓,女生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所有人都穿着朴素的校服,若论颜值,几乎是人生的最低点,学习占用了几乎全部精力,他们哪有空捯饬自己的形象。
“高考很艰苦,但是有一句话你们要记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高三生涯,将会是你们人生中一笔宝贵的财富,受用终生,另外老师要告诫你们的是,高考只是第一座大山,当你们翻过这座大山,进入大学校园,顺利毕业后,就会发现面前还有十万大山,所以,高考不是终点,只是起点,大学的学历,就像是一张火车票,北清的学历是和谐号动车,211、985的学历是软卧,双非一本是硬卧,二本是硬座,专科是无座,考不上大学是什么票大家说。”
下面一阵哄笑,有人说是闷罐车,有人说是长途汽车。
“是没买到票。”倪老师说,下面安静下来,这个比喻非常形象,动车和无票之间的差距大家都能理解,从北京到上海动车只需要十来个小时,无票只能选择其他交通工具或者步行,无论怎么走,都会比动车慢太多太多。
倪老师接着说:“有些同学成绩不理想,也许考不上一本,甚至落榜,但也不要灰心丧气,高考,并不是通往成功的唯一道路,人生丰富多彩,路,永远在自己脚下,龟兔赛跑的例子大家都知道。好了,今天放学后,都理理发,洗洗头,男生刮刮胡子,明天拍毕业照,举办毕业舞会,可以特许你们不穿校服。”
次日,高三五班的同学们焕然一新,男同学们剃了胡子理了头发,女同学洗了头,有些还化了淡妆,他们第一次发现,其实自己的同学都是如此美丽英俊,倪老师今天戴了隐形眼镜,穿了白裙子,简直让人认不出来。
其他年级都在上课,高三的毕业生们在操场上列队等候拍摄毕业照,在摄影师的指挥下他们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将青春定格在这一秒。
众人期待的毕业舞会徒有虚名,其实只是一个告别的舞台,音乐声中,每个人都在互相拥抱,彼此间存在小暧昧的男生女生,更是借着这个机会表白,傅平安有心想请孔确跳个舞,但是自己根本不会跳舞,只好先看别人跳,觉得差不多学会了,酝酿了一下感情走过去,半路就被沐兰截住了。
“陪爸爸跳个舞。”沐兰伸出了手。
“别捣乱。”傅平安试图拨开沐兰,就这几秒钟的功夫,孔确
被另一个男生请走了,傅平安只得和沐兰共舞,但是他俩都不会,只好做出跳舞的样子走来走去。
“知道么,孔确保送了。”沐兰小声说。
“啊?”傅平安很震惊。
“人家上二中,就是为了保送,要不然早上一中了。”沐兰一副包打听的嘴脸,“孔确她爸爸孔局长的能量,还办不了一中的名额么,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家这么费劲一定要办保送么?”
“为什么?”傅平安确实不明白,孔确的学习成绩很好,按理说考上好大学不在话下。
“因为孔确这个人啊,平时还好,一旦遇到重大考试就掉链子,她初中是在一中读的,平时测验都挺好,中考还是搞砸了,所以人家父母为了稳妥起见,来二中上,从上高一时就确定了将来要保送的。”
听了沐兰的解释,傅平安并没有嫉妒或者愤怒,他只觉得这天经地义,人家的父母不是普通人,自然能给儿女铺就通天大道,自家父母就是小老百姓,刚达到温饱水平,没得比也没法比。
一曲终了,傅平安弃了沐兰,眼睛在人群中搜寻着孔确,没想到倪老师来到跟前,说傅平安咱们出去聊聊,于是只得跟着倪老师来到走廊里。
“傅平安,这几个月你的进步让我很惊讶,我从没见过一个学生能把潜能发挥的如此彻底,你是一个智商很高的学生,再加上刻苦的学习,简直无人能敌,老师们评估了一下,觉得你考上师大没问题,发挥好了,江大也是有可能的。”
傅平安说:“谢谢老师,我的大学学费有着落了,不用咱们学校帮忙了。”
倪老师笑了:“傻孩子,那只是激励你的,我本来也没打算赞助你上大学,我房子还没买呢,可供不起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