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衍去了书房,叶寒霜坐在堂厅,轻拂茶沫,不急不缓地喝了口茶。
望着屈膝福身许久,身子已然在发颤的人,她放下茶盏:“起来回话吧。”
翟纤云站直身子,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这二少夫人拽什么拽?
还给她摆下马威,当真以为唬得到她吗?
“二少夫人寻奴婢,不知所为何事?”
“听闻,你擅做点心,樱花酥最为拿手?”
“也没有多拿手,不过有这份手艺而已。”翟纤云说话很是恭敬,倒不比在昭阳院,时而还敢对叶秋漓甩几分脸色,毕竟眼前是青雅居,二公子是嫡子,二少夫人与其更是恩爱有加,她暂时不敢得罪。
“既如此,我想尝尝你这手艺,翟姑娘应是不会推辞的吧?”叶寒霜优美淡红的唇略带几分邪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她作为奴婢,哪有拒绝的份?
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是侯府的二少夫人。
“奴婢不敢推辞。”
“既如此,你手艺这般好,便给这青雅居的主子奴婢,都做上一碟,让他们也享享口福。”
“青雅居所有的.......”翟纤云猛地抬眸,面露震惊,“还都是一碟,少夫人,奴婢做不了这么多啊。”
青雅居所有奴仆,外院内院,少说都有二十几人,她在昭阳院小厨房捣鼓两个时辰,才能做成一碟端去给大公子,这青雅居如此多的人,她怕是揉面就能把手揉断了。
这叶寒霜,分明就是故意为难她!
“是做不了?”叶寒霜似笑非笑的眸子蕴着冷意,“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愿意做?”
“少夫人,奴婢没有做过这么多......”
“事情都是从有到无的,你都没做过,怎会知道自己做不了呢?更何况,我看你的本领,可不止会做点心。”
叶寒霜起身,缓缓走到翟纤云身前,团扇抬起这人下颌,她细细打量,笑得有几分诡秘。
“你啊,不止会做点心,这乐坊出来的娘子,最大的优点不就是耐性,那些公子少爷把手抚在你身上时,你都能笑脸相迎,有这耐性,屈屈几十盘糕点,怎会难倒你?”
翟纤云听得面色羞怒:“二少夫人这是哪里的话,我虽是乐户贱籍,可只卖艺不卖身,清清白白,二少夫人如此羞辱我,不免太过分了!”..??m
这话说的,站在门口的霞红和云紫都笑了。
叶寒霜轻抚团扇,眼角含笑,盯着眼前的人。
“你卖艺还是卖身,不关我的事.......”
可你在我阿姐面前作威作福,这就跟我有关了。
但这话,她只字未提,只说,“我不过想尝尝你做的樱花酥,怎的,是我这主子的面子不够大,没资格吩咐你,是吗?”
“不是。”翟纤云咬牙强撑着,以前在乐坊的时候,她虽是贱籍,但毕竟是乐坊头牌,东家不仅要找婢子伺候她,更要把她当做宝一般捧在手心,可现在的她,却只能忍气吞声,“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叶寒霜冷眸一闪。
“奴婢这就去做。”
叶寒霜笑了笑,用团扇轻挡着,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冷冽开口:“这就对了,在外面,你可以是受人高捧的乐坊头牌,可在这侯府,你就只是个奴婢,得时时刻刻看清自己的位置才是,明白吗?”
翟纤云哪里受过这般侮辱。
即使在昭阳院,那叶秋漓也未曾说过什么。
这叶寒霜居然如此凌辱她,贱籍又如何,贱籍也是人,她凭什么这么侮辱人!
可心中即使再愤怒,她也只能咬牙忍着,绷紧了脸行礼退去,认栽地走进了厨房,瞧着满屋的油烟锅灶,她心中不甘到极点,原以为进了这侯府,是要享受荣华富贵的,结果如今却弄得跟厨娘似的,每天跟锅碗瓢盆过活。
刚入府的婢子,所拿月钱亦是最低等,当真是比不上乐坊的日子分毫。
翟纤云一边揉面,一边不甘地在心里怒骂着。
细软的腰肢,揉面时总是习惯性一晃一晃的,看得边上的婆子妈妈一阵羞臊,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家中丈夫时常被那等子勾栏女子迷得夜夜不着家,她们对这种乐妓娼妓,可真是恨到骨子里。
若是个懂礼得体的乐女也就罢了,偏偏是个不知检点的。
这搔首弄姿的模样,居然还摆在他们这些老妈子面前了!
可不叫她们恶心嘛!
她们厨房的婆婆妈们,那骂人向来不会指名道姓,个个都讲究指桑骂槐。
翟纤云在厨案上揉面,她们坐在另外一边择菜。
“诶,今日羊膻味怎的如此重?一股子臊味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们可有闻到?”
“你确定是骚味吗?我怎么觉着像是那臭鱼烂虾的味道,这风一吹来,让人恶心个没完。”
“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臭鱼烂虾好歹不会做丢廉耻的事,人就不一样了,有些姑娘家家的,二十几岁的年纪的,长得好看是好事,但顶着个好皮囊,天天竟做些龌鹾事,当真是丢人现眼!”
“是啊,揉个面都跟要和男人搞一样,我们要是不在这里,搞不好叫喘起来嘞!”
“哎呦,你这老婆子当真是个没脸皮的,这种话你也敢说!”
几个粗使的婆子妈妈说得哈哈大笑。
为人妇几十年的人了,私底下说起男女春雨之事,大都没个收敛。
翟纤云开始还没听出来,听到后面几句时,瞬间涨红了脸。
这些死老婆子,居然在说她!
还说什么羊膻味!臭鱼烂虾!
“你们胡说些什么?”翟纤云气得狠狠一甩手中的面团,走到几个婆子面前,“这里可是侯府,你们一群老鸡婆,青天白日地说这种话,信不信我告到大夫人那里去,到时候要你们好看!”
几个婆子交换眼神,嘴角一扯,不屑地撇了她一眼,为首有个胖的,更是带头噎了她一句:“这位姑娘,我们老婆子在这锅灶前摆几句而已,又没吵到这侯府安宁,关你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