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微凝眉心,少夫人这才静坐一个时辰都没有,这宋氏又来叫人,这一天天的,当真是没个静闲,可长辈来唤,又不能随意推辞,她心中无可奈何,只能微微叹气看向自家主子,替她委屈。
瞧她表情,叶秋漓放下手中医书,轻笑道:“怎的这个表情?”
“少夫人难得静坐休憩会,大夫人每次叫传话都没好事,这次瞧着也玄乎,奴婢担心少夫人累着身子。”
她撅着嘴,心中不甘,这三天两头的事,当真是怎么忙都忙不完,若是大公子多疼疼主子倒还好,偏偏这院内小妾横行,连外室孩子都带了回来,这般光景,到底是夫君那头收不到爱护,婆母那头又尽收到刁难,左右皆苦。
少夫人这般好的人,她怎能不心疼。
叶秋漓伸手拍了拍她,安慰道:“无妨,后宅的光景,不都这般过,习惯就好,至少我锦衣玉食,不缺吃不缺穿,比外头的平头百姓,不知幸福了多少,知足常乐,方能心安。”
“少夫人.......”
“走吧,去春禧院给母亲大人请个安。”
叶秋漓拿起团扇,起身刚要走出门,陆清旭抱着那小团囡囡正好进来,目光相对,男人目光一如既往地淡漠,开口问道:“刚刚出去的女使说,大夫人唤你有事要问?”
她目光落在眼前父女和睦画卷中,心脏微微一颤,点了点头:“嗯,许是管家之事,我现下过去。”
她说完便错身要出门。
擦身而过之时,陆清旭单手抱着歆儿,另只手倏忽拽住她。
“夫君还有事吗?”她疑惑回头。
“无事,去吧。”男人没有回头,只松开了手,冷冷道。
叶秋漓恭敬欠了欠身子,带着春桃去了春禧院,陆清旭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双如漆的眸子沉了又沉,她如今对他,似乎越来越疏远了。
刚入府的时候,还会主动问他要不要同房恩爱,如今,连看他的眼神,都冷漠了不少。
男人剑眉凝结了几丝冰霜,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诸多烦躁,矛盾在经脉内生根发芽,缠绕,纠葛,最后也只能默默看着带刺的藤蔓,将他整颗心脏完全吞噬。
他同叶秋漓,到底是缘深情浅,月老红线摇摇晃晃,只剩丝丝细线强撑着。
.......
叶秋漓一路沉默,脑中浮现他抱着孩子的画面,心绪复杂黏稠,直到春禧院的匾牌映入眼帘,她抬眸瞧去,总觉着屋内瘴气环绕,个中隐隐不安忽而漫上心头。
“少夫人。”春桃瞧着她的目光,轻唤一声。
叶秋漓内心深吸一口气,淡淡浅笑:“走吧。”
“大少夫人,大夫人在偏厅等您。”进院之后,宋氏身边的如雨前来引路,弯腰伸手,带着她去了偏厅。
刚进门,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低沉至极的氛围让叶秋漓心口一惊,疑惑四起。
宋白晴黝黑略带浑浊的眸子,缓缓掀起,神色严肃凛冽,唇角似笑非笑,“大儿媳来了啊。”
她不慌不忙跨进门槛,温顺欠了欠身子,声音柔和:“秋漓给母亲请安。”
“坐吧。”
“多谢母亲。”
“寒霜滑胎,青雅居你可安顿好了?”
叶秋漓抬眸,恭顺回话:“府医开了药,吩咐静养,二公子对妹妹疼爱有加,陈嬷嬷和她身边的霞红和云紫皆是细心之人,只要好生照顾,过些时日,身子便能好起来。”
“寒霜遭遇此事,你这做姐姐的,心里也难受着吧?”
宋氏嘴唇上扬含着笑,眸子却很沉。
叶秋漓眉心凝重了些:“寒霜头次有孕,二公子和她都心存期待,毕竟是给侯府添丁的大喜事,如今骤然失子,我作为长嫂,心中自是替他们夫妇惋惜。”
可话音一落,宋白晴冷笑出声:“惋惜?”
那轻轻淡淡的声调,却狠狠砸在叶秋漓心口,她眸光闪动,颇为不解。
只听到婆母冷声道:“叶秋漓,我原以为你是温顺心善之人,却不想,你菩萨面相,恶魔心肠,寒霜同你是亲姐妹,你却心存嫉妒,害死她的孩子!”
站在叶秋漓身后的春桃震诧。
大夫人这是什么话?
叶秋漓蹙眉站起身子:“秋漓不知,母亲何出此言,寒霜骤然滑胎小产,我心悲痛不已,她是我亲妹妹,我怎会害她?”
“且此事到底为谁所害,母亲同二公子在青雅居说得清清楚楚,如今却指控于我,秋漓愚笨,不明白这是为何?”
宋白晴双眸冷意迥然:“为何?寒霜所食药膳中,原本都是上好的补药,竟莫名有红花等滑胎之物,这些东西,不就是你放在她煨药的药罐之中!”
叶秋漓着实怔了一下,这......
“秋漓从未做过此事,不知母亲是在何处发现带有红花的药罐,又有何证据证明,是秋漓将红花放入药罐的?”
叶秋漓微微颔首,语气始终沉静稳重,温柔之间又充满坚韧,面对宋氏咄咄逼人的质问,她依旧能稳住心性,不慌不乱地同对方对峙解释。
春桃听完后背只发冷汗,双眸瞪大,握在身前的双手死死捏着,这可怎么办啊?
大夫人所说之事,可比宋思卉‘不小心推倒’二少夫人要严重千百倍。
这可是蓄意毒害宗族子嗣!
此乃大罪啊!
“你给我跪下!”宋白晴厉声怒吼,“红花如何发现!又是如何查到你头上的!我自不会随意冤枉了你!可你如今这态度,没有半分愧疚,字字狡辩,不知悔改,我当真是看错了你!”
叶秋漓翦水秋瞳坚韧至极,淡淡看着眼前怒骂她的婆母,背脊挺直,没有丝毫要跪的意思:“此事与秋漓无关,还望母亲明察。”
“我让你跪下!”
叶秋漓面颊娇小淡雅,怒吼声之下,她温婉清月的眸子没有丝毫颤动,依旧坚持:“秋漓可以跪长辈,跪祖宗,跪天地神庙,可为了这与秋漓不相干的污脏事,母亲要秋漓跪,那秋漓是万万不可能跪的,因为秋漓没有做过。”
她恭顺柔和之样依旧,但字字句句,都透着内里的坚韧与不屈。
既然婆母说出红花。
那药膳之事,想必已经被她发现。
但此事与她无关,可婆母却硬生生要将其扣在她头上,这是为何?
是有证据证明?
还是想要保住宋思卉,便故意将黑锅压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