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闻到这几个汉子身上的气息,我就警觉了。虽然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但根据这气味,也能推断出一些蛛丝马迹。
这四个汉子身材都不高,而且比较瘦,他们身上除了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尸气之外,还有一抹好像一辈子都洗不掉的土腥气。身在大河滩,到处都是黄沙黄土,河水泛起的土腥气把他们身上的气味掩盖了。
像这样的人,十有**是土爬子,也就是盗墓贼。他们常年都跟坟墓打交道,接触的古棺古尸数不胜数,尸气土气是一辈子都褪不去的。
要说河滩上最有名的盗墓贼,那肯定是三十六旁门的周家。周家开派的老祖爷,人称周鸭子,抛开门第之见,周鸭子堪称是盗墓这一行里承前启后的大家,他擅长用地脉经结合阴阳风水来框定古墓的具体位置,同时改良了好几种盗墓时使用的工具,独创了盗墓行当中北系一脉的基础,所以尽管周鸭子早已经逝去很多年,但人们提到周家,还是习惯称他们周鸭子家。
我隐约推断出这四个汉子多半是周家的人,心里又打起了小算盘,三十六旁门里面绝大多数家族都笃信鬼神,其中又以周家为甚,这和他们所做的行当有关,如果替老药寻找合适的家族,那周家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打好了主意,我就招呼老药上船。我从来没有去过周鸭子家,不知道他们家门的具体位置,跟着这四个汉子,估计会有结果。
我们俩人一上船,客船还空着一半儿,一般来说,船家肯定会再等等,能多拉个人,就能多挣一份船钱。但是我和老药刚坐下来,那四个汉子里面有一个就叫船家开船。
“几位老兄,咱们再少等等。”船家赔着笑脸,点头哈腰的说道:“小本买卖,挣钱养家糊口不容易。”
“还等什么,我们有急事。”那汉子看了看船上的乘客,跟船家说:“你这还空着六七个位子,这样,我们的事情不能耽误,我们这四个人给你双倍的船钱,马上开船。”
“行,行。”船家心里也算计着,拢共剩下这几个空位,汉子们又愿意掏双倍船钱,算起来也差不了多少,船家不想招惹这些汉子,马上就收了踏板开船。
我和老药不敢多说话,就暗中死死盯着这四个人。在河滩行走的人大半喜欢喝酒,去湿驱寒,天冷了还能暖暖身子,现在还不到冬天,不过河面已经够冷了,四个人等船一开,就各自取了酒壶,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就在几个汉子仰头喝酒的时候,我瞧见为首那个汉子的脖颈上,有几道乌黑乌黑的指印。看见这指印,我心里就更确定了,这是盗墓贼所说的鬼拍背。谁也不知道鬼拍背是怎么回事,但身上一旦留了指印,就永远都不会消退。
“大哥,你说,这不是折腾人吗?”一个汉子喝了酒,话就多了,跟为首的汉子牢骚道:“把咱们从北边弄到南边,谁知道脚还没站稳,又打发咱们回来,这一来一去好几百里的路,存心叫咱们溜腿呢?”
“谁说不是,原本咱们的日子过的好好的,逍遥自在,那个姓金的非要弄这么一出,真扯他娘的蛋!”
“噤声!”为首的那个汉子最老成,听见下头的人叨唠,马上就阻止他们:“办完了这件事,咱们就能回家了,都忍一忍。”
这汉子说话很管用,他一开口,别的人就不敢吭声了。我听的清清楚楚,他们唠叨之间说的姓金的,肯定就是金不敌。三十六旁门二十来年一盘散沙,各自为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受任何约束,但是金不敌推了胡刀做旁门头把,各家各派都要听从号令,旁门的一些家族肯定心有不满。
我悄悄扯了扯老药,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告诉他这次我们算是跟对人了。
船朝北边走,自然走的慢,这一船人走的都是远路,中间也没人下船,到了天色渐晚,船家就在一个渡口停船。大河的货船有时候会走夜路,但客船是很少走夜路的。一船乘客都在渡口下船休息,我和老药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圈,看看渡口还有没有其他旁门的人在隐伏。
渡口很正常,都是些普通的船家和做小买卖的人,我估计,前几天我半夜里遇到的那条吊着破钟的船,已经把沿岸所有渡口的旁门人都给弄到河里去了。
那四个周鸭子家的汉子在渡口吃了饭,倒头就睡。我和老药不敢都睡觉,轮流的盯着对方。
这一夜平安无事,第二天大早,乘客都上了船,客船又无惊无险的行驶了一天,照例是下船吃饭休息。如此连着跟到第五天,算算路程,至少走了得有二百多里。
船到了白云渡口,一大半乘客都下了船,那四个汉子也各自收拾东西,看样子是要下船走陆路,我和老药死死的盯着对方,他们一走,我们也跟着走。
“我跟着他们,他们不好发现,即便发现了,我也能脱身。”老药小声跟我嘀咕道:“你在我后头跟着,要是平安无事,就一直跟下去。”
我点头答应,那四个汉子这几天吃的饱睡的香,精神养的足足的,下船走陆路之后,一个个脚程飞快。他们也没有找车马,就靠两条腿赶路,从白云渡口朝东边走了起码十来里地。
这是一片荒地,又朝前走了最多三里地,四个人就不走了。这会儿正是下午,四个人就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歇着,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只能耐心的等,然而这一等直接等到了夜幕降临,天一黑,那四个汉子生龙活虎的爬起来,个顶个的精神。有夜色掩护,我和老药就能跟的近一点。
“就是这儿了。”为首的汉子朝周围看了看,又抬头望望天:“这地方,是神机门的老司观星测事测出来的。”
“不会有误吧?要是有一点差错,可能就要误事了。”
“咱们有咱们份内的事,真要是测事有误,那是老司的过失,和咱们无关。”为首的汉子从身上一摸,掌心里顿时就多了一只皮毛发黄的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