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龙催着钉船继续行驶,船上的水鬼也轮流下船,不停的在水里寻找,一船人整整忙了一夜,也没人理会我,好在胳膊上的伤口裹好了,暂时没有大碍。
可是我总觉得这样不行,钉船如果在中途遇见了什么麻烦,需要动用开山鼓,势必还得拿我开刀。这一次是情况紧急,排教的人没顾得上,真正祭鼓,一次就得差不多一个人身上所有的血。
下次再有麻烦,我肯定就没这么幸运,身上的血说不定会被放光。
天亮之后,有人去看了看大船船头被撞到的地方,撞击非常猛,钉船的船头虽然结实,却需要修补,只不过独眼龙一心想要寻找河里的东西,不愿意耽误时间,船就凑合着继续朝前开。
想在一条河里刻意的寻找什么东西,那简直就跟大海捞针一样,整整一天时间,水鬼不停的下水,却再也没有发现线索,独眼龙显得有些焦躁,下面的人都不敢乱说话,怕触霉头。
这一天都没人理会我,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有人说别把我给饿死。一个专门跑腿打杂的人端了一碗剩饭过来,把我嘴里的破布给取下。
“大哥,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吧。”我跟对方小声的商量。
“给你口饭吃就不错了,还这样那样,解开你的绳子,你要是跑了怎么办。”这个汉子很不耐烦,端着饭碗,和硬填似的,三两下就把饭全塞到我嘴里,催我快点吃,等嘴里的饭下肚,这家伙又拿着布塞住了我的嘴。
入夜之后,船还是没停,天气凉了,甲板上的河风很大,我被绑着不能动,遭了老罪。这些还不算什么,我就害怕再突然出什么事需要祭鼓。好在下水的水鬼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平安无事的度过了大半夜。
我被冻的睡不着,正在受煎熬的时候,突然觉得好像有人贴着我的耳朵在小声的说话。
“想办法逃走!不能死在这儿!”
我一听就知道,这是周鸭子。他是一道不灭的念,如今和我的魂魄融为了一体,如果我真死了,他也会随之无存。但是周鸭子无法离体,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不理他,左右看了看,在左手边的角落里,可能因为船头被撞击过的原因,凸出来一小块铁皮。没人会注意这些,我悄悄的挪到了那里,坐在甲板上,把被反绑着的手凑过去。
我看不见身后的情形,只能慢慢的试试看看铁皮能否磨断绳子。
整整一夜过去,天又亮了,和我所想的一样,东西一旦入河,再找起来就千难万难。我就趁着一船人忙忙碌碌,不断的用那一小片铁皮磨绳子,磨磨停停,到了当天傍晚有人来给我送饭的时候,绳子被磨断了。
绳子虽然断了,可我不能暴露,还是反背着双手,老老实实把饭全都吃了。吃过饭,我又观察了一下,因为船上的人连着两天都在寻找东西,所以甲板始终保持着十几个人,就算我趁着天黑跳下水去,水鬼也能追上我,暂时不便冒险,只能再等机会。
不知不觉,在船上居然呆了五六天时间,一直找不到想找的东西,独眼龙愈发的急躁,每天在船上摔东西骂人,一众人心神惶惶,都害怕出错挨骂。
这天中午,正在行驶的钉船船头突然颤了一下,有人看了看,说是船头塌了一块。估计是之前被重撞的地方没有修补,强行又行驶了几天,船头撑不住了。
“大造,咱们还是……还是换换船吧……”有人小心翼翼的跟独眼龙说:“前面的丰年集,是咱们最后一块地头,过了丰年集,再想换船恐怕就有些难……”
“一群废物!”独眼龙心里气不顺,破口大骂,但是船有了毛病,不修也不换,再朝下游行驶,那就是自找苦吃。
排教的人遍布大河滩,除了做些见不得光的营生,大半的排教人还是靠正经的生意为生。河滩上每隔几十上百里,就有一个排教控制的比较大的渡口,渡口的客船还有货船,都是排教的。
一听他们的对话,我隐约猜出来,这一路已经朝南走了很远了,丰年集是排教在大河滩南边的最后一块地盘,如果再朝南,就等于完全离开了排教的势力范围。
钉船向南又开了大概四十里左右,接近了丰年集,这不仅是排教最南端的一块地盘,而且也是船只和人密集之处,两个渡口昼夜不停,紧挨着渡口的丰年集镇也相当热闹繁华。
眼瞅着还有几里地就要到排教主掌的渡口了,但是钉船的船头突然间一沉,转眼的功夫,整条船一下子朝右边倾斜起来。
“船进水了!”
有人放声大喊,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慌了,钉船的船底只有一块底舱,如果一进水,船就会沉,连补救的机会也没有。
“搬着开山鼓!下船!”
钉船进水,必须马上离开,否则就会跟着船一起沉下去。船上一下子放下来七八条小船,捡着要紧的东西先搬运走,等东西搬完,大船已经沉了一半儿,船上的人也开始撤离。
“把人祭带上!”
众人只顾着自己跑,直到独眼龙吆喝了一句,才有人转身回来,拖着我就跑。费尽周折来到小船儿上,小船又划向河岸。
“晦气!”独眼龙上岸之后,狠狠的啐了口唾沫,不过这里离渡口已经不远,一帮人拖着东西,步行赶往渡口。
我一路就在寻找逃掉的机会,如果不抓住这次上岸的机会,等他们换了新船再上路,我估计就得死在船上。
一口气赶到了渡口,渡口的排教人一看独眼龙来了,都吃了一惊,紧接着就忙不迭的招呼。独眼龙叫他们准备一条大些的船,但渡口这边只有货船和客船,没有专门的钉船,只能腾出一条货船让独眼龙这帮人用。
“大造,把船腾空,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这是急不来的事儿。”渡口的主事满脸堆笑:“咱们到镇子那边去吃顿饭,歇歇脚。”
“吃什么饭!就在这里等着!”
独眼龙一发火,别的人就不敢说话了,主事的赶紧催着人去收拾船只,又拿了些吃的过来,分给众人。
我一直都躲在后面,看着他们埋头吃饭,我一点点的朝后挪,一直挪到渡口旁边的两个棚子后面,手忙脚乱的拿掉身上的绳索,准备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