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阵头大,这才刚刚安顿下来,青罗老太婆就和鬼一样,无声无息的追踪而至。小白的状况这么不好,只剩下我和金柳条可以对敌,我感觉非常不妙。
“来吧!!!”金柳条可能是被惹出真火了,从赶到小土镇之后,他始终被老太婆纠缠着,逃无可逃,眼瞅着老太婆又追了过来,金柳条大为恼火,一把撕开了身上的褂子,拍着胸脯喝道:“总之还是个甩不掉,要死就痛痛快快的死!”
“老哥哥,怎么火气还是那么大?”
老太婆在土丘的旁边一晃,就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全神戒备,在不断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在我看来,老太婆既然追上来了,黒木还有其他的旁门人,多半也尾随其后,说不准这片土丘已经被团团围住,我们插翅难飞。
“不是我火气大!是被你逼的没法子了!”金柳条蹬蹬的朝前走了几步:“要是临阵对敌,真刀真枪的打,我不怕你!可你跟鬼一样,缠的我要死要活……”
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刻意的观察着周围,看看能不能从这片土丘里找到一条可以冲出去的路,但是听了这么久看了这么久,土丘四周好似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异样的声响和气息。
“别看了,只有我一个人来的,旁人没有跟着。”老太婆瞥了我一眼,目光又转向了金柳条,伸手在怀里一摸。
金柳条只当她又要掏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脚步。
“老哥哥,还记得这个吗?”
老太婆从贴身处掏出一块黑色的手帕,手帕层层叠叠,像是包裹着什么东西。她慢慢的把手帕解开,最后,我就看见手帕里包着的,是一小块石头。
石头只有半个鸡蛋那么大,表面上看,只不过是河滩很常见的石头。这块小石头上面,有一片暗红的印记,如同是鲜血凝固干涸之后留下的。
“别跟我说这说那的,要打就来!”金柳条很少发火,但是一发火似乎就控制不住了,甩着手喝道:“我啥也不记得!”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你不记得,也情有可原。”老太婆捏着这块小石头,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六十年了吧,一个甲子了,老哥哥,时间过的可真快。”
“我他娘的真的要疯了!”金柳条根本不知道老太婆在这里搞什么玄虚,一手捂着脑袋,痛苦至极。
“六十年前,我只有八岁,跟着我们的族人到大河滩。那是我第一次离开九黎,也是第一次来到大河滩,看着什么都新鲜,看着什么都好玩。”老太婆也不计较暴跳如雷的金柳条,微微的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许久许久之前的事情:“那时候,我虽然是个女孩子,可是生性贪玩,跟着族人老实了几天,就忍不住了,趁着他们出去办事,我自己一个人溜到了河边儿,跟河滩那些孩子一样,弄了一张小网捕鱼玩儿。可是我笨啊,捕了半天,一条也没有捕到,心里一急,就下水去抓鱼……”
老太婆第一次来大河滩,她不清楚这条大河的脾性,只觉得水湾这边水流缓,下水也不打紧。但是她越玩越高兴,不知不觉间到了河心那边。
入水一深,老太婆就不当家了,随着水流被越冲越远,她的水性不是很好,而且年纪太小,被冲下去四五里地,离开了河湾,河里的水流变的湍急起来,老太婆彻底慌神了,可到了这一步,她完全失去了挣扎的余力。
“我那时还小,什么也不懂,可我知道,自己怕是要死了。”老太婆不由自主的笑了笑:“被冲的远了,脑子也糊涂了,我想着,这一次再也回不去九黎,再也见不到我的族人……”
老太婆当时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在水里冲的久了,体力尽失,眼见着就要溺水而亡。那段河道是方圆几十里之内水流最急的一段,很少有船只,茫茫的河面上,看不到一条船,也看不到一个人。
就在老太婆快要被淹死的时候,水里猛然有人抱住了她。这个人的水性好像出奇的好,在这片常人难以自拔的激流之中尚且游刃有余。
濒死的老太婆突然被人救了出来,那一刻的心情,她自己也无法形容,或许是在水中快要淹死的原因,所以,她只觉得这个人的怀抱,仿佛是世间最最温暖,也最最安全的地方。
水势有点太大了,救她的人不能马上上岸,随着水流又朝下游冲了大概一里地左右。老太婆始终还在水中起起伏伏,这个人可能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所以被冲到这里的时候,冒险调头,在水里调整方向,想借着水流的力量上岸。
这人把方位掌握的很好,可是水流的力量他却无法完全掌控,在上岸之前,一股汹涌的波涛直接卷着他们两个人,抛上了河岸。这人似乎是不想连累老太婆,腾空落地的同时,稍稍扭了扭身子,自己先落了下来。结果这么一摔,他的脑袋恰好碰到了一块石头,破了个大口子,鲜血淋漓。
“等我上了岸,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是被救了,自己又可以活下去了……”老太婆还是眯着眼睛,回味着当时的一幕一幕情景:“我想道谢,可是张不开嘴,那个人看着我没有什么事,捂着自己的伤口,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就走了……”
这个人从始至终也没和老太婆说过一句话,救了老太婆之后转身就走。那一刻,老太婆的心仿佛都被融化了,她只觉得这个人是世间最好最好的人,舍命救人却不图任何回报。
她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然而,她甚至连对方的长相都没能看清楚。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总算是完全苏醒,而且可以来回活动了,救她的人已经走了很远很远,踪影全无。
这个人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留一点东西,但是老太婆看见那块磕伤了他的石头。石头上面沾染着一点残存的血迹,这大概是此人唯一留下的一些线索,老太婆小心翼翼的把染着血的那块石头敲掉,视如珍宝,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带在身边。
“老哥哥,我是不是很可笑?”老太婆好像根本不管我们在旁边听,自顾自的对金柳条说道:“就那么一次,这个人,好像住到我心里了似的,我怎么也忘不掉他。从小到大,我时刻都在想,时刻都在想,到了后来该嫁人成家的时候,我看着谁,都不如他,拖来拖去,这一辈子就这样一个人过来了……”
当老太婆说到这儿的时候,金柳条若有所思,事情时隔几十年,要是没人提醒,可能他已经完全忘却了。
“老哥哥,我见过你流的血,我记得你身上的气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忘记。”老太婆说完这件往事,看着金柳条:“咱们刚一照面,你的气息似乎是变了,过了好久,我才分辨出来。”
“这个这个……”金柳条似乎是回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这件事,他吃了莲花精粹沾染的肉,血和过去不一样,气息也被掩盖,老太婆一时半会分辨不出:“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那都是陈年旧事……还提它……提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