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盖一颤动,立刻让我警觉了起来,抬头朝四周看了看。但可以肯定,黒木和七指壮汉死透了,自然道的道士连同其他的人也都已经逃走,河眼只剩下我一个人。
铜盖闪现出了一点点残留的红光,布满了污垢和铜锈的盖子上面,好像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脸。这张脸就仿佛是眼前看到的错觉,忽远忽近,忽明忽暗,来来回回的交错了好几次。
我死死的盯着盖子,盖子上浮现出的那张脸,从模糊变的清晰。这是一张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的脸,看着大概有四十来岁的样子。
这个人很敦厚,质朴无华,就好像我曾经见过的千千万万个河滩上辛勤耕作的乡下人一样,透着些许的木讷。
这张脸,本该出现在大河滩的田间地头,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铜盖子会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张面孔。我相信,任何事儿既然出现了,就是有原因的,这张脸,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被铜盖折射出来。
这人是谁?我可以确定,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所以干脆就不去多想。但是,这张面孔,却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里。
我还想在继续看看,但铜盖上残留的一点血迹,好像无声的消失了,等这些血迹一消失,盖子上面折射出的脸庞也像是河水中的泡沫,荡然无存。铜盖子又变的黑乎乎的,再也看不到什么。
我又试了试,盖子真的没什么反应了,我只能暂时把它收着,然后匆匆离开河眼。
我是从河眼通往河滩的那个出口离开的,等我钻出来之后,先小心翼翼在周围看了看,自然道的道士应该带着几个人逃远了。
我立刻下河,到刚才进入河眼的河面去找庞独。河眼的入口是用莲花神木强行找到的,只出现了一会儿,这时候已经无影无踪,我在河里游了片刻,却看不到庞独的石棺。我的心又开始发慌,感觉是不是庞独出了什么事。
我继续在河里一边游一边寻找,游出去半里左右,面前的水花里,唰的冒出了白鲤鱼的脑袋。
“小白?”我一看到白鲤鱼,心就宽了,白鲤鱼一直和庞独在一块儿,它既然出来了,庞独应该也没事:“大哥在哪里?”
白鲤鱼转身就带着我朝另一边游去,刚游了一会儿,石棺从水面浮了起来,庞独拿着龙头棍,矗立在石棺中,冲我摆了摆手。
“老六,河眼里怎么样?”
“现在没有什么事了。”我把刚才的经过和庞独讲了讲,但是说到那个刻满了凹槽的夹层时,我又觉得,这事还是不跟庞独明言为好,所以我刻意略过这一节没提。
“老六,你有什么事?”
“没有啊。”我心里一慌,庞独跟我很熟,我那时候屁事不懂的时候,就是他一直带着我,河凫子七门里面,也只有他对我最了解,我有意隐瞒了一些事情,表情或许有那么一点不自然,被庞独察觉了出来,我赶紧岔开话题,问庞独道:“哥,刚才那个河眼的入口,是不是找不到了?”
那个被莲花神木强行打开的入口,只持续了一会儿,等我钻进去之后,庞独再想跟进,已经进不去了。莲花神木的碎屑当时虽然还在漩涡里漂浮,不过只能从里面出来,外面的人则无法进入。庞独没有办法,从这个入口进不去,只能寻找真正的河眼入口,他和白鲤鱼在这边转悠了许久,都没能找到。
河眼真正的入口出现的毫无规律,就算我们想进河眼,也得碰运气。河眼里面一团狼藉,必须得规整一下,我就和庞独商量,耐心的在小盘河河道附近继续找河眼的入口。
趁着庞独不注意,我把那只铜盖丢到了水里,铜盖入水,肯定会沉没到河底。
铜盖是沉没了,但是我的眼前,好像还是浮现着盖子上面出现过的那张人脸。盖子既然折射出了这个人,那就说明,世上肯定有这个人,但我依然说不清楚,这个看上去憨厚质朴如同乡下农夫一样的人,怎么会在铜盖上出现。
我心里装着事,又不敢跟庞独说,只能自己慢慢去梳理。我们俩坐在石棺里,不断的寻找河眼的入口,从晚上等到早上,还是没有找到。
“哥,咱们慢慢找吧,想找到河眼,得有耐性。”我拿了点干粮,一边吃一边对庞独说:“河眼的入口,运气好了,找半天就能找到,运气不好,可能得找好几天,可咱们还是得进去一趟,里面让打的乱七八糟,墙都塌了……”
我说着话,突然感觉庞独的神情似乎有了点变化,他神情里的变化虽然细微,却让我不安。说实话,我对庞独一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敬畏,我不怕别人,但是他一掉脸,我就忍不住想发抖。
“哥?”我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庞独,问道:“我……我是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庞独在我身边坐下来,自己低着头想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老六,你不要嫌我啰嗦,我说两句话,你得记在心里。”
“哥,你说,我听着呢。”
“记得以前和你说过,咱们河凫子七门的人,从生下来开始,这条命就不是自己的,要走的路,也不是自己选的。这条路,不管你愿不愿走,你都要走。”庞独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也没有发火的意思,只是像一个过来人那样,对我说道:“咱们七门的规矩多,虽说现在没有了大掌灯,七门的人大多自己行事,有些过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不会和早年间那样,动不动就加以责罚,可是老六,有的事,还是避开为好。”
庞独这一说,我心里就明白了。过去因为乱七八糟的原因,我去过河眼几次,这在我们七门里面,其实已经是很大的罪过,没有大掌灯的允许,擅入河眼。我又想起来,以前我们陈家的老辈就是擅入河眼,受过警告和惩罚。
现在虽然七门的规矩没有以前那么严了,但私自进入河眼,尤其是一个人偷偷进去,连个作证的人也没有,一旦将来被追究起来,那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我偷偷看了庞独一眼,我之前自己进入河眼的事儿,庞独应该都猜到了。
“我知道了,哥,你放心吧。”我马上跟庞独说道:“以后做什么不做什么,我心里多掂量。”
“老六,你也是顶聪明的,既然知道了,我就不再多说了。”
我和庞独说着闲话,继续在河里游荡,这一次,我们的运气好像不怎么样,接连找了三天,还是没有遇到河眼的入口。一直到了第四天,我们才在水流中找到了那片随着河眼入口一起出没的漩涡。
我让白鲤鱼在外面守着,自己和庞独进了河眼。
一进河眼,就能看到一片狼藉的通道,墙壁破了好几处,原本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镇河阴兵,大半已经爬了起来,直挺挺的靠墙站着。剩下的镇河阴兵,肯定是椎骨被之前进来的那些人给打断了,再也无法动弹。
我和庞独先把靠墙站立的那些镇河阴兵一个个的搬到墙洞后的夹层,然后才能封住墙洞。
我们俩连着搬了十多个阴兵,堵好了一面墙,等转到下一段打塌的墙壁的时候,我一拽墙边的一个阴兵,陡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